第33章 人至(1 / 2)

野心家 石頭與水 5151 字 9個月前

陳三叔和小邵東家過來, 自是與褚韶華的封信相乾。

褚韶華是個精明性子, 陳老爺讓她寫封信寄回老家, 待她到了郵局寄信才發現信隻到縣裡不到村兒裡,褚韶華多靈光啊,她當時就尋思著, 這信既不到村裡,那就得寄到縣裡相熟人家。雖則隻與邵東家見過兩次麵, 她自覺與人家也算個半熟啦。當時就跟郵局的差人多討了張紙,準備寫給邵東家, 讓信到了請邵東家幫忙捎帶過去。說來, 這年頭紙也是要錢的, 隻是褚韶華用的少,她又叭叭兒的一口一個大哥的稱呼人家, 客氣的緊。這年頭兒,五大三粗的男人容易見, 褚韶華這樣親自去郵局寄信的小媳婦可是少的。那差人估計是瞧她生得伶俐,嘴又甜, 就免費給了她一張紙。

待把給托邵東家送信的信寫好,褚韶華卻是舍不得再買信皮的。因為, 信紙人家免費給一張,信皮是實打實要錢的, 她是個會算的, 索性兩張信紙放一個信皮裡。給陳三叔的信裡也沒什麼機密, 並不怕人看。

就這樣, 兩張信紙放一個信皮裡寄了出去。

褚韶華這人,天生的心竅機敏。她讓邵家托人帶信,也沒就直白白的一句您著人將信送到陳家村兒村長三叔手,這也忒直忒不會辦事兒了。褚韶華寫的是:自來京城,頗多見聞。今有洋麵粉廠,大肆購糧。前些天出售存糧,價錢幾多,刨除自村到京之路費,較當地賣糧更為劃算。鄉親們種糧辛苦,伯伯乃有大見識之人,今給村裡三叔修書一封,聞郵差隻到縣衙,難到村落,事情較急,一旦新糧落地,舊糧價格必然下跌,唯此青黃不接之時,尚且有價可談。無人可托,唯有托伯伯著人將信送至陳家村村長三叔家,敬謝。落款寫的陳褚氏。

這個陳褚氏,一時邵東家都沒想到這是陳大順的媳婦,還以為是陳大順的娘寫來的信哪。因為這年頭兒,女人一出嫁就沒名兒了,像在鄉裡,一般都是喊某某家的,像褚韶華,彆人叫她就是大順家的。魏金叫她都會喊大順嫂子,其實,陳大順是男的,又不能做嫂子,不過,鄉裡就是這樣的風俗,指著男人叫。如今褚韶華還沒孩子,若她以後有了孩子,也會指著孩子叫某某他娘。所以,指著男人稱呼,指著孩子稱呼,就是不叫女人自己的名字。

這是指鄉間俗語,官方的稱呼則為某某氏,前頭一個某是男人的姓氏,後頭一個某是娘家的姓氏。

所以,褚韶華現在的官稱是陳褚氏。

邵東家還記得褚韶華,畢竟當初褚韶華帶著魏時與陳村長登門求助,邵東家對她印象挺深。不過,並不知她娘家姓褚。而賣糧這樣的大事,在邵東家的印象裡,自然是長輩才能做主的。

邵東家既是縣裡大戶,生意土地都不少的,家裡一樣有存糧。邵東家多老辣的性子,因為褚韶華在信上寫了自己賣糧的價錢,邵東家心下略一盤算就覺著,這要是能去北京賣糧,這可劃算多了。然後,邵東家很沒客氣的就把褚韶華寫給陳三叔的那張信紙也看了,內容大概差不多,隻是更詳細一些,上麵寫麵粉廠也去看過,價錢也都打聽過,還有自家賣糧的事,褚韶華寫的清清楚楚,要是三叔有意,可來北京親自看看。

邵東家便召來兒子詳說這事,邵東家道,“我前番聽你說那個洋磨麵機的事,是不是就是現在麵粉廠用的機器。”

“對啊,現在新式的麵粉廠都是用電的,西洋來的麵粉機,磨出的麵更細不說,關鍵是快啊。要是使咱們自家的土磨,一天才能磨幾鬥糧?要是用機器,一天磨的麵頂石磨一年磨的。”小邵東家是剛回國的留洋生,闔縣也就這麼一個洋進士,是邵家的榮光。不過,邵東家覺著兒子不穩重,就先讓他在自家鋪子裡練手,積攢些經驗。

邵東家把褚韶華寄來的信給兒子瞧,小邵東家一目十行的看過,潔白的指尖兒按著這封信,明星一般的雙眸微微閃動,一看便能知這是個極聰明的人。他道,“以前聽說上海無錫那邊兒早幾年便有新式的麵粉廠,不想北京也有了。爹你總不讓我出門,瞧瞧,鬨得我這堂堂留學生還不如個女人有見識。”

“就因你這張不穩重的嘴,我才不叫你出去的。”邵東家哼一聲,瞥一眼兒子的油頭中分,分外覺著不合時下審美,隻得把視線下移,對著兒子那張尚可一觀的臉道,“如今這世道,皇上不管事兒了,改大總統了。咱們到底隻是縣城,你既想出門,就跟陳村長一道出去瞧瞧,帶上兩車糧食,麵粉廠不麵粉廠的,咱家存糧還有不少。你過去問一問價,要是價錢合適,咱就把存糧拉北京賣去,比在家裡散賣值錢。”

“我帶一車就成,打聽一下行市再說。”小邵東家道。

“也成。”邵東家沒意見,他家也有個糧油店,生意就那樣兒,縣裡做生意,總是有限的。邵東家主要是想兒子出門趟趟道兒,瞧瞧人家新式的麵粉廠是個什麼情形。邵東家這麼個縣城財主,就能送兒子出國留洋,可見其人眼界,斷不隻局限於區區縣城。

小邵東家曲指往信上彈了兩下,喚來家裡管事,把給自家的那封信留下,剩下的一張重新封好,著管事給陳家村村長送去。小邵東家跟他爹說,“這個陳少奶奶,早就瞧著是個伶俐人,說話做事極有條理,果然是識字的,信寫的也不錯。”

“哪個少奶奶,這定是陳家太太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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