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算計(2 / 2)

野心家 石頭與水 8250 字 6個月前

王大力王表嫂都沒好意思說話。

王大力這總是往北京運糧的人都聽他媳婦說過,說二姨家這一年可是賣了好幾畝的田地。哎,表弟想去北京尋個生計是對的,隻是既是尋生計,何苦這般挑肥撿瘦。二姨夫也是,眼下家裡都這樣了,還充什麼大戶。隻要好好種地,就是窮些,也不丟人。

褚韶華說會兒話就去廚下和宋蘋忙活午飯的事了,王表嫂過去幫著搭把手。中午飯菜自然豐盛,待吃過飯,褚家人還要留下跟褚韶華多說說話,王家三人就先告辭了。褚韶華向來講究,一樣給王表嫂準備了回禮,因王二力也過來了,褚韶華就多備了一份,將人送出去時,褚韶華還說哪,“原想跟表嫂多說說話,如今這鬨哄哄的,也不是說話的時候。二力哥也是頭一回來,都沒得說話的空閒。”

王二力搔下年下新刮的青色頭皮,說,“大哥大嫂這也才兩年功夫,就自己起了院子,過自己的日子。我瞅著心裡饞的慌,跟我媳婦商量著,也搬了出來,分家另過。華妹,咱們不是外人,原我今年春先給人做長工,要是邵家再招苦力,我就去跟著賣苦力去。剛我聽華妹你說在北京躉布頭的事,這個我也不大懂,不過,我不怕苦也不怕累。華妹,這事若是可行,躉了東西走街串巷的零賣,我倒是不發怵。”

褚韶華道,“自是成的。要是二力哥你想試試,年後跟大力哥他們一道往北京去,到時我帶你去瞧瞧。就是我家鋪子,也有積年的零散布頭,哪個月都有貨郎過去打聽,多是躉給貨郎。你要是願意做這個,我倒是能幫你引薦幾家綢緞莊的掌櫃。”

“誒!成!”王二力很是歡喜,心下很感激褚韶華,嘴裡偏生不知要怎麼說,最後憋出一句,“那啥,謝了啊,華妹。”

“都不是外人,說這客套話做什麼。”褚韶華笑,“咱們這一大家子的兄弟姐妹,都是當打之年,不說大富大貴,也要各有出路營生才好。”

王二力能主動帶著媳婦分家出來單過,就是想過出個人樣兒的,不然,他家現在,要分家的都是光屁股出門,家裡啥都不分給的。王二力若想省事過日子,就不會分家。既是分了家,那必是做好用心過活的準備的。

褚韶華與三人在門口說了會兒話,王大力套好騾子車,笑道,“外頭天涼,華妹你回吧,等過了年往北京運糧,我就帶著老二過去。”

褚韶華極爽快的應了,看車上擋風的被褥還算厚實,想著王家村離得遠,就是騾子車怕也要走到天黑,遂回廚下拿了半瓶子白酒叫表嫂帶著,褚韶華道,“這大冬天的,要是一會兒天晚風涼,就喝兩口白酒搪一搪。”

說一回話,王家人便告辭了。不過,隻看去年王表嫂還是走著過來,今年就能借了騾子車一家子過來,就知她家的日子是越來越好的。

王家人走後,褚韶華陳大順夫妻聽著褚家一家子說些家常裡短的事,尤其王家的事,褚父說來都有幾分不滿,還與閨女、女婿道,“這個大力是越發不成樣子了,他是長子,竟自家裡搬了出來。如今王家村兒裡裡外外,哪個不說他不孝。如今倒好,又把二力引著搬出去。你大姨、大姨夫年下到咱家去,可是沒少哭罵這事。”

褚韶華不以為然,“這可怎麼了。大力哥去年新起了宅子,我聽說是五間外頭貼青磚的大新房,我雖沒見,也知是極體麵的。現在村裡的小子們,不是跟著爹娘一起住,就是叫爹娘給蓋房娶媳婦的。大力哥自己起新房,誰見了不說有本事。大姨、大姨夫也是奇怪,見到兒子有本事能乾怎麼倒不高興,反是哭起來了。”

褚母歎氣,“華兒,你姨夫腿不好,要是大力有錢,也該先拿出來給你姨夫看腿才是。”

褚韶華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我大姨也沒有把吃飯的錢拿出來給大姨夫看腿啊,他們要真有這種囊性,我大姨夫的腿早好了。”

王燕兒忙說,“我家裡為著我爹的腿,可是半點銀子都沒了。”

“那就沒法子了。我跟大姨、大姨夫早不來往的,大姨家的事,我並不清楚,也不想多說。”褚韶華心下冷笑,仗著腿不好就要孩子把掙的錢都交到家裡,這當然很符合傳統孝悌,可不知為何,褚韶華聽著就是不順耳。不要說大姨夫的腿病是真還是假,哪怕是真的,褚韶華也不覺著這種事有什麼理所當然的!

做父母的也沒有這樣為孩子付出過,憑什麼要孩子這樣把骨頭砸碎了去為父母付出。

陳大順連忙把話岔開,另起個話題。王燕兒也知褚韶華跟娘家不對付,識趣的不再說娘家的事。王燕兒見兒子總是瞅著褚韶華懷裡抱著的小丫頭,心下一動,笑問兒子,“小寶兒,妹妹好不好看?”

小寶兒搖頭,“不好看。”然後,這孩子又說了一句,“娘,我不要妹妹給我做媳婦!”

不說褚韶華,就是陳大順的臉色也微微變了,褚韶華盯小寶兒一眼,把閨女換個姿勢,臉兒朝裡抱著,與小寶兒道,“這你儘可放心,這輩子也不可能的!”

王燕兒說兒子,“胡說什麼!”又跟褚韶華賠禮,“小孩子說,有口無心,妹妹莫惱。”

褚父則說,“是啊,現在哪裡說得好。姑舅做親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褚韶華道,“姑舅做親不稀罕,我也不能叫萱兒和小寶兒做親,以後大哥大嫂也不要知跟小寶兒說什麼媳婦不媳婦的話,萱兒以後是要念書的。”

王燕兒笑,“看妹妹,這才離開老家幾天,怎麼就瞧不起咱們鄉下人了。”

“我自己也是鄉下人,沒有瞧得起瞧不起的。我是瞧不起那些背後算計我,嘴裡不積德的。”褚韶華一句話噎王燕兒個半死,王燕兒臉上脹的通紅,硬是半晌說不出話。

褚家這一家子走後,陳太太都覺著心下暢快不少,待送走褚親家一家,老夫妻兩個回屋歇著,陳太太一個勁兒的虛握了拳揉心口,歎氣道,“這叫什麼人哪。”

“行了,哪兒來的這些話。”陳老爺雖也不喜褚家,卻是不願將對親家的不滿說到嘴上來。陳老爺隻是自煙袋裡捏的搓旱煙塞煙袋鍋子,劃根洋火點上,吧嗒吧嗒的抽起煙來。

煙霧繚亂中,陳老爺心下暗思量,雖則褚家現下著實一敗塗地,人都要沒臉皮了,大兒媳卻是這樣的明白人中的明白人,端看大兒媳的麵子吧。

陳太太雖是對褚家不滿,好在,她挑不出褚韶華半點不是。臨去北京前,宋舅媽一家子過來了一趟,宋舅媽原是與褚韶華平平的,這回不知怎地,待褚韶華親切的不得了,非但帶了三尺紅布給孩子做衣裳,就是瞧著萱兒,也是滿嘴的好話,把人讚的天上有人間無的,又叫孫子過去跟妹妹一起玩兒。褚韶華經了娘家的算計,見著這些個土小子就厭煩,半天沒撒手,到哪兒都帶著閨女。她就是沒空,也叫大順哥抱著。

好在,宋舅媽總比褚家人略強些。

待宋家人走後,陳家人便收拾東西北上,就往北京去了。

北京城其實看熟了也就那樣,陳舊的城樓,破損的牆麵,坑窪的黃土路,隨處可見的乞丐、穿戴寒酸的人們……可是,褚韶華依舊更為喜歡北京,而不是她出生成長的家鄉。

家鄉又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呢?

褚韶華深深的吸一口剛剛立春的空氣,見路上一處青牆根的一叢迎春已經抽出花苞,怕是沒幾日就要繾綣綻放,褚韶華抱著閨女,不禁露出微微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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