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他殺人, 人也殺他的年代, 許次長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但其烏鴉嘴效力之強, 便是許鳳煜也歎為觀止。
褚韶華聞知秋這一對人精中的人精,初五去督軍府拜年後, 又轉去許家,還順帶在許家吃了頓午飯。因聞知秋與許鳳煜連襟的關係,聞知秋早便同許家有交情, 其實初二都來拜過年了,如今再來,許太太也很高興。主要是聞知秋個人素質過關,穩重, 相貌英俊,有禮貌, 對事業認真,有留學背景,無不良嗜好, 簡直是中老年婦女最中意的那一款晚輩。
聞知秋給許太太問過好後就同許鳳煜去了外書房說話。
許太太兩個兒媳都回了娘家,閨女都是嫁的外地,如今一人在家,褚韶華就在屋裡同許太太說些女眷間的私房話。
如今同許三有了生意合作關係, 褚韶華基本上就是把同陸家女眷說的話又拿出來同許太太說了一遍, 因許家人少, 不似陸家鬨哄哄的, 褚韶華說的還更細致些,重點放在讚美許三的孝心上。褚韶華道,“三公子瞧著嘻嘻哈哈的,正經是個極孝順的,一早就說了,待公寓建好,最好的一套得孝敬您。您住不住的,是他做兒子的孝心。他跟您說了沒?”
許太太道,“一早就出去了,就是在家,也不同我說這個。”
“其實,男孩子大都是這樣,孝順都在心裡,到嘴上就笨了,心裡有,嘴上偏說不出來。尤其是當著長輩的麵兒,靦腆。”褚韶華把許太太哄的樂滋滋的,遞一碟子果脯給褚韶華吃,“嘗嘗,這是年下乾果鋪子送來的,是咱們北方的果脯,我吃著很好。”
褚韶華忙接過,用銀簽子插個胭脂紅色的蜜漬山楂慢慢吃了,笑道,“真好吃,我嘗著跟老太太那邊的差不多。”
“一會兒我給你裝一壇子,你拿回家慢慢吃,這個能放很久的。”
“瞧我這來一回,還連吃帶拿了。”
“這可怎麼了,咱們又不是外人。”許太太挺喜歡聽褚韶華說話,心裡舒坦,認為褚韶華人不錯,就同她打聽起與田家的事來。褚韶華眉間不掩厭惡,“大年下的,真不想提他家。我知道您家大少奶奶姓田,聞先生前頭的媳婦也是田家女,彆人誤會我不要緊,我斷不能讓嬸子你誤會我的。”把田家乾的那些事都與許太太說了。
“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嬸子你說多懸哪,我剛來上海的時候,都不知道田家是哪家,也不知這怨是怎麼結起來的,他家就這麼坑我。虧得我有幾分運道,不然我現在還不知在哪兒要飯哪!”不待許太太給兩家圓話兩句,褚韶華繼而冷笑,“他家更有意思的一點是,隻要坑我沒坑著,與人說起來必要說是誤會的。這就更奇了,怎麼彆人就跟我沒這些個誤會,單他家與我有誤會!彆當誰是傻子,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許太太把“誤會”倆字咽回肚子裡,換了一句,“這可真是,這裡頭是有什麼緣故不成?”
褚韶華悄悄同許太太把田家想把四小姐許配給聞知秋而聞知秋不願意的事也同許太太說了,褚韶華低聲道,“我問過聞先生有沒有這事,聞先生說沒有。雖說小姨子給姐夫做填房不稀奇,可聞先生若有意,這事不早成了,還能等到現在?而且聞先生的性子,也從未做過讓四小姐誤會的事,更沒說話讓四小姐誤會的話。如今四小姐定了鄭家的親事,可要我說,除了我與聞先生談朋友的事,我又哪裡得罪過田家?或是他家看不上我,認為我配不上聞先生。這就更可笑了,聞先生再娶,也輪不到他家說話。”
褚韶華擺擺手,“我是再不與他家來往的,我歲數小些,也活了二十幾年,再沒見過這樣的人家。”
許太太聽著都替田家臉紅。
褚韶華又道,“當初寶華寺那個騙子和尚,我和聞先生去算卦,那騙子跟我說,我命格不好,近之不祥,還勸我出家。嬸子你說,這還有沒有天理了!要不是聞先生受過西洋教育,我也素來不信這些鬼話,估計我倆早一拍兩散了!”
“都過去了,你也說的,大過年的,彆提這些掃興的事了。你們公司什麼時候開張,到時我給你們定花籃。”許太太笑,“聽說現在的洋式公司開張都是送花籃,不流行送匾額了。”
褚韶華立換了幅笑模樣,“那可好。得看三公子什麼時候把公司的營業證辦下來,開張的事好說。褚總已經去找大律師擬合約了,到時你家三公子與那邊兒的三公子做老板,我和褚總就是幫著跑跑腿打打雜。”又奉承許太太教子有方,兒女都有出息。
許太太心裡很是喜悅,閒暇時未免又覺著田家不大爭氣,怎麼親家一去就成這樣了,真真令人愁的慌。
褚韶華與褚亭的商行初八營業,陸三許三營業證、公司擇址都辦的很快,關鍵不是這倆貨辦的,這兩人交待一聲,自有下頭人幫著辦好。
席先生消息靈通的給褚韶華打電話,張口就是,“褚小姐,有沒有空,我這裡有朋友剛送我的巴西咖啡豆,請你喝咖啡。”
褚韶華笑睨褚亭一眼,“隻請我一個人麼?”
“把阿亭也叫上,這是正宗巴西咖啡,味道特彆棒。”
“成,什麼時候?”
“明天上午我派車去商行接你們。”
褚韶華把這事應下,又與席先生閒話幾句就掛了,同褚亭說了席先生要請客的事。褚亭意外,“剛過了年,怎麼突然請咱們喝咖啡?”
褚韶華心下有數,悄與褚亭說了緣故。褚亭笑,“席叔真是消息靈通,咱們跟陸公子合夥蓋公寓的才幾天,公司還沒開張,他就曉得了。”
“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唄。”褚韶華翻開剛剛從威利那裡取來的春款新布樣,羨慕道,“什麼時候咱們有席先生的道行就好了。”
“以後不見得沒有。”褚亭雄心萬丈,跟褚韶華商量,“陸公子他們把建築公司放在了河南路那邊兒,離咱們蓋公寓的弄堂倒是挺近。隻是,我看陸公子許公子都不是能坐班的人,咱倆得分出一個到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