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上海之一(1 / 2)

野心家 石頭與水 8031 字 3個月前

承認自己的疲憊與軟弱, 夫妻之間,並不丟人。

第二天,褚韶華打電話給學校,先恢複教學工作, 再休息兩天後, 她又開始與褚亭商量在上海建第二座呢絨分廠的事。還有手裡蓋好的公寓樓,可以開始賣了。

褚韶華並不完全依附於孔氏, 孔夫人打電話叫她打牌,她有空便去,倘是沒空, 直接說明原因便好。尤其是教學的事,褚韶華再不肯耽擱一節課的。孔夫人時常抱怨, “褚教授是安排了多少教學工作啊。”孔夫人自然不乏人奉承, 她偶爾看過褚韶華的教案,讀過之後再不對褚韶華的教學有任何微辭,因為,褚韶華是真的認真在教書。

有時褚韶華還會打電話跟孔家借書,孔夫人著人找出再派人給她送去。

聞知秋也認認真真的做著本職工作, 他不貪汙,也不受賄。

哪怕無數人眼紅聞知秋上海市長的位置, 也沒有人去汙蔑他這兩樣罪名,因為, 隻要是消息略靈通的, 都知道聞市長的夫人是上海有名的大財主兼大慈善家, 就是蔣先生也知道,聞夫人的錢不是靠著聞市長累積的,聞夫人嫁給聞市長之前,就是有名的大商人了。

都說夫妻相處久了會有夫妻相,這夫妻二人,還真的有些像。雖則外界評價都說這對夫妻簡直就是對琉璃珠子,滑不溜手,精明過人。可他們都是很認真的性情,做事業非常用心。

褚韶華開始更有耐心,有更多包容性。

周雨在褚韶華身邊做滿兩年後,褚韶華問他打算,周雨說,想去國外看一看有沒有做生意的機會。褚韶華當初承諾會借他一筆錢,周雨暫時還沒想好做什麼生意,隻是先準備去看市場,便沒有立刻借錢。這兩年他每月都有薪水,雖然辛苦些,褚韶華給助理的薪水是可以媲美上海公司的高級經理。除了母親會哭窮打秋風,一家子吃住在嶽家,平時也有不到錢,故而,夫妻這兩年小有積蓄。

周雨準備先去國外看看,拿出一個計劃書,再同褚韶華借錢。

聞春華雖難舍丈夫,心裡一千個不放心,也隻是給他收拾行禮,千叮嚀萬囑咐的讓他去了。

周雨有一點魄力上的欠缺,但這個人非常穩重細致,他屬於穩紮穩打的類型。褚韶華不喜歡在公司裡用親戚,可對於親戚想做事,能幫忙的地方她都會幫忙。她給周雨寫了幾封信,以備不時之需,國外如容揚,這是周雨認識的。還有紐約的席嘉陵,在紐約多年,對美國東北部非常熟悉。

往後的許多年,周雨終於感同身受的明白,褚韶華為什麼不在公司裡用親戚了。有一種親戚完全是,沒有參與你任何成功期間的辛勞,隻想分享你成功果實的人。

周雨有三個弟弟,在他跟嶽家借錢做生意時,連親爹也沒有問一句他本錢夠不夠,隻說如果沒錢,可以幫他借一點。周雨不相信家裡做這些年生意,沒有一點積蓄。

然後,周雨在紐約穩定後先把妻兒接了過去,家裡就一直希望他提攜幾個弟弟。從低處做起,家裡就說他把弟弟做苦力使喚,周雨肖仿褚韶華讓弟弟做自己助理,家裡又說讓弟弟做跟班。

周雨發現,自己日子過好了,反成了家裡的罪人,他每月寄錢回家,也是人人心中皆不平,人人怨他。

周雨的日子隻得自己慢慢過,好在離得遠,聞春華寫信回來抱怨,聞家也鞭長莫及。

聞春華繼而將聞言、倪清派了出去,她身邊另招了兩位震旦大學的畢業生,兩位育善堂的女孩子,還有一位席肇方免費送來的孫子,因為江儀被褚韶華調理半年後大有改變,非但英文成績頗是不錯,然後,小夥子瑞氣千條的往美國讀研究生去。而且,特彆知道努力奮進,在美國就幫著家裡談成了幾筆生意,連襟兒老江現在過年過節都要給褚老師送厚禮,私下談及褚老師的教育方法都是讚歎不已。

席肇方兒子們都成年了,不過,他有孫子啊。長孫也讀大學了,暑假送來給褚韶華使喚,一分錢不收,還打算交些學費。

褚韶華是認為沒有必要,與席肇方道,“你家大業大的,哪裡不能給孩子尋個練手的地方。何況,倒不用急著讓孩子學做生意,先把書讀好,後半輩子都是做事的時間。”

“也不獨為了做事,是讓他跟你學學什麼叫用功刻苦。”席肇方感慨,“我這會兒也不成了,成天忙於瑣事,書已經不再讀了。可我年輕的時候,就像你一樣,白天跟我大哥跑街,晚上點燈熬油的學洋文。後來得了機會去國外念,更是拚命,生怕學的少了,以後學問不夠用。我們這一代算是把家業立起來了,孩子們出生就是華食美服、仆擁婢繞,不要說吃苦了,就大學這麼點兒課程,便成天叫累。我就不知有什麼累的,一年花這麼多學費,成績也隻是中等。就這樣,還有那些人拍馬屁說令公子如何才華出眾,那些傻東西們,彆人虛辭奉承,他們聽著都高興。我瞧著我孫子就發愁,不知是哪家的傻子投了我家的胎。”

褚韶華強忍沒噴了咖啡,“我看虧得席禎心胸寬闊,不然就你這刻薄嘴,孩子也得叫你刻薄的沒了自信。”

“我這都說的實話。”席肇方無奈的攤攤手,“前兒約著一個什麼電影紅星一起吃飯,美的跟什麼似的,我心說你要不是姓席,你要不是你爺爺的孫子,誰理你呀。”

“現在就是談戀愛的年紀,要是不喜歡女孩子,你該著急了。”

“我一點兒不急。我想我也上年紀了,要不要把嘉陵叫回來,這一攤子事業,終是要交給他的。”席肇方隨口這樣一說,褚韶華卻是沉默了,罕見的沒有說話。

席肇方俊雅的臉上揚起左邊眉毛,“咱們什麼交情,有話可儘說,韶華。”

褚韶華沉靜的麵容浮起一抹笑,可這笑未達眼底,她垂眸喝口咖啡,說,“二哥,冒昧問一句,你認為你的家庭是商人家庭,還是政治家庭。”

席肇方無奈,“頂級的大商人,怎麼可能對政治袖手旁觀。”

“但是,頂級的大商人,不會隻把眼睛著眼於國內。現在是世界化的年代,你當年早早把嘉陵派出去,不就是為了對外的商業布局麼?”褚韶華問。

席肇方想到褚韶華不停的把助理外派,然後再培養新助理的舉措,問她,“你這麼看好國外市場?”

褚韶華毫不猶豫的點頭,“我們國家當然很大,可是,相對於全世界而言,就小了。我不喜歡政治,除非是老聞需要我出席的政治場合,其他時間,我的重心都在教學和做生意上。世界上可做的生意無數,在國外當然不比國內事事熟悉,不過,那是更廣闊的空間。”

褚韶華的雙眼直視著席肇方,席肇方從這雙眼睛裡看到關懷與堅定,進一步探究時,褚韶華卻眨了眨眼睛,幽默的說,“我會成為世界上都有名望的大商人,聞先生再厲害,也不過是在國內做事而已。”

褚韶華與席家交情一直不錯,這種交情有席肇方在很久以前對聞知秋仕途的看好,還有就是這些年的來往,哪怕彼此都存了利益相關的心思,也不是沒有朋友之間的友誼。所以,她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在褚韶華看來,生意是生意,政治是政治。

的確,如席肇方所言,頂級的大商人,不可能對政治一無所知。

但是,生意人不必過多的涉入政治,那是政治家的領域。

如席家,大席先生已經正式步入政壇,成為蔣先生身邊的幕僚。席家與國民政府聯係緊密,如今國民政府當政,席家自當更進一步。

席肇方給自己的定位是什麼,商人,還是政客?

或者政治商人?

至今未聞有這樣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