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韶華之二(1 / 2)

野心家 石頭與水 9007 字 8個月前

成熟的政治家會有鋼鐵一樣的心腸與千年寒冰一樣的理智。

儘管,聞知秋不像這樣的人。

可當他有決斷時, 他就是這樣的人。

第二天一早用過飯, 褚韶華很想去看看閨女,聞知秋勸她不要太急, 還是再多打聽一些陳萱現在的近況,看有沒有能幫助他們的地方。聞知秋道,“你不是說那孩子很喜歡念書, 要不我跟蔣校長說一說,送她到大學讀書。”

褚韶華皺眉,“她小時候沒念書, 如今才自學幾年,現在讀大學有些勉強。我還是願意她自己去考一考, 要是能自己考上,何必這樣走關係送她進去。她不是隻想要大學文憑,以後是想做教授的,要有真才實學才行。”

聞知秋倒杯溫水遞給妻子,“阿萱愛讀書的勁頭倒是像你。”

褚韶華聽到這話有幾分高興, 接過琉璃杯喝水,打心底為閨女的誌向高興,“雖有些晚,隻要有目標有毅力,倒也不怕。”

褚韶華在等手下的調查,聞雅英倒是難得送她禮物——送了她一塊狐狸皮。褚韶華一向認為這個繼女腦子有問題,狐狸皮什麼的, 她不介意,隻是,你好端端的去阿萱的鋪子裡做什麼?褚韶華的瞳仁一瞬間的緊縮,繼而恢複平靜。褚韶華不動聲色的笑笑,撫摸著狐狸皮柔潤的皮毛,笑道,“這皮子不錯,雅英你同魏太太很合得來。”

“我就是去看看與表哥合作生意的村姑長什麼樣。”聞雅英眼中閃過濃濃的譏誚。

就是?

你可不是會對彆人的話做出解釋的性子,何況,你什麼時候對生意有興趣了?昨天魏太太想必也不會得罪你,你一大早的過去,買狐狸皮給我,你挺有心啊。

哈,你這譏誚的眼神不是對你表哥的,是對著我的,看來是知道了。

褚韶華問,“你昨天不是見過魏太太了?”

聞雅英一幅我就愛再去一回的神色,褚韶華沒再理她,把皮子交給助理收起來,想到陳萱與容揚的生意合作,那麼,容揚是不是也知道一些什麼?

不會,容揚不是不知深淺的聞雅英,憑她與容揚的交情,容揚若知曉她與陳萱的關係,應該早告訴她了。哎,或許命運就是這樣巧,她已經將近二十年沒有回來北京城,第一次回來,就遇到了自己的女兒。

褚韶華心裡悲喜酸澀,滋味複雜,沒心情理會聞雅英的小心思。

褚韶華又焦心切肺的等了一日,手下人查的資料更詳儘了些,褚韶華一份份的細看,哎,魏老太太不是個寬厚人,對媳婦也一般。她閨女倒是種地有一手,種的草莓還能賣給國際飯店掙點小錢,平時還有化妝品店的生意,在魏家這樣的小商人家庭,這樣能乾的媳婦也是不多見的,想必要婆家日子並不難過,不然也不能自學功課,婆家也沒有阻攔。

估計婆家也不會支持,主要是我閨女有主見啊。

魏年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書沒讀過幾年書,做生意也就那樣,眼界局限於僅比小商小販略強些不多的水準。瞧著聰明,其實都是小聰明。都是我閨女要讀書,帶動了這小子,據說倆人晚上一起讀書。

魏老哥很守信用,按當初兩家的約定,給兩個孩子成親,我閨女才能就此來到北京城。我閨女還是有些運氣的。

哎,這孩子自小得吃了多少苦啊。

褚韶華眨去眼底的淚水,她真想抱著那孩子痛哭,可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呢?難道過去直當當的說,我是你親媽?她要問我這麼多年你怎麼沒回來看我,我要怎麼說呢?

我說對不起,我以為你出事了。她要問我,你怎麼沒回來看一看我的墳瑩?我怎麼說呢?

我說當初我激怒之下殺了我那些令人厭惡作嘔的親人,我曾下定決心一生一世都不會再回到我出生的地方,我恨那個地方!我希望那個地方從沒有存在過!

如今見到你,我明白,我殺錯了。他們欺騙我,惹怒我,我在河邊推他們下去,我也被自己的大哥抓住手腕拽了下去,我仍記得他落水時本能抓住我手腕的眼神,驚惶,恐懼,不能置信,或者,還有後悔。我緊跟著落水,落入水中的那一刹那,我想的仍是,哪怕我死,我也要你們死!

現在我知道你沒事,你一直在老家好好的活著,那些想在我這裡榨取錢財的人,這些惡心下作的人,其實是我的親人。他們自作聰明,誤導了我,而我,誤殺了他們。

這些話,這些事,我永不能再提及,我不能承認我誤殺自己親人。

我的大哥無能卑鄙,可我們也不是沒有過歡樂的時光。我的大嫂自私自利,我們年少時也一起翻花繩踢鍵子做遊戲。我的大姨貪儘便宜,我小時候去她家,她會把正在下蛋的母雞宰了燉肉,第一塊肉都會放在我的碗裡。

多麼可悲。

親人轉過頭會有另一張臉,他們算計我惡心我,我無數次的想如果沒有他們,我的日子會更好過。我無數次的想,我真想宰了這些人。

直待他們真的激怒我,我殺了他們。

現在我知道,我殺錯了。

你並沒有真的出事,是我在他們的算計中推導出了錯誤結果,這個結果令我恨不能當,我一定要宰了他們。

現在我知道,我殺錯了。

褚韶華心中一刹那的痛不可當,深深的弓起脊背,臉色雪一樣的慘白。聞知秋雙手握住她的肩,聲音溫醇沉穩,安定人心,“韶華,彆多想,我們有五個孩子。雖然我不建議你突然把你的身份告訴阿萱,你們多年未見,可以先做朋友。”

褚韶華張張嘴,似是想說什麼,最終閉上眼睛,什麼都沒說。

丈夫明白她,當初,便是他毀掉了河邊的現場證據。

是啊,我不應該再想那些過去的事,我現在有孩子有丈夫有家,我也見到了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比那些人都重要,我的女兒沒事,這是我想都想不到的幸運。

對不起,我誤殺了你們,可我除了痛悔,已不能再為你們做什麼。甚至,我不願意痛悔,我現在有無數比痛悔過去更加重要百倍的事來轉移的對舊事的痛悔,我必需要好好活著,我還有我的孩子我的丈夫我的家。

我,早已不是當初的我。

不論內心如何煎熬,褚韶華已經不打算再等下去,她認為聞知秋的建議有道理,先不要坦白她的身份。陳萱現在的生活雖說不上富貴,但非常平穩,小兩口自己單獨賃了宅子出去住,生活過的不錯。魏年不算出眾,對她閨女卻好。如果陳萱有大毅力,這個孩子會非常有出息。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能與陳萱親近一些,做朋友也好,她可以對陳萱做一些必要的引導,再把目光放的長遠些,孩子,隻要你出眾,你就可以看到世界。

第三天,褚韶華去陳萱的鋪子買東西,受到陳萱的接待。這個孩子並不像她,她年輕時性情暴烈偏執,這個孩子溫和大度,這個孩子更像她父親。不過,比她父親更有遠見。她父親臨終前也隻知道托妻兒給自己那個下作無能的兄弟,而不是當即立斷分家各過。這個孩子明白生活要自己奮鬥,絕不可一味托終身給一個男人,攀附在大樹身上的藤蔓,是得不到大樹的尊重的。

褚韶華聽著陳萱向她介紹店裡的化妝品,陳萱還會說一些用時的小訣竅,態度溫溫和和的,特彆好。褚韶華現在估計眼中自帶過濾係統,她不論怎麼看都覺著自己閨女好,簡直無一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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