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煉抬眼看她:“誰說的?自從乾爺教育我明人不做暗事,我都當麵使壞。”
況美盈急地跺腳:“我認真的!”
這人就是沒個正經,再火燒眉毛的事,他都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沒事兒”或者“挺好啊”,再追問,他就懶洋洋地笑,笑裡帶著讓她氣急的那種壞,況美盈一點都不喜歡他這樣,讓她從來摸不到底,還是韋彪讓人心裡踏實。
江煉還是笑,不過態度終於像樣了些:“美盈,我問你啊,如果一個人,毫不在意地打碎了一顆珠子,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這珠子對她來說沒什麼價值唄。”
“還有呢?”
“還有,珠子不好,讓她看了煩,她不喜歡,她脾氣不好,拿珠子出氣,還有……”
況美盈一時也想不到更多的了。
韋彪甕聲甕氣說了句:“有錢、任性、珠子多!有一盆珠子的人,不在乎打碎個十顆八顆。”
江煉喃喃說了句:“我也是這麼想的。”
蜃珠這玩意,他也不知道值不值錢,不過,如果絕無僅有、天底下隻此一顆,脾氣再暴烈的人,都不會下得了那個手說毀就毀吧?更何況,能在劉盛被殺之後,把他那麼長的自辯從頭到尾聽完,孟千姿的脾氣,也暴烈不到哪兒去。
山鬼把提燈畫子叫“山蜃樓”,有專業的工具去“釣蜃珠”,釣到了又輕易毀去……
這也許意味著,山鬼手裡還有蜃珠,甚至不止一顆,而他,恰好迫切需要蜃珠。
以老嘎對山鬼的那一通勢力渲染,去偷去搶去奪似乎都不靠譜,如此一來,跟孟千姿搞好關係,就很有必要了。
讓他做事就做唄,主動唄、積極唄、配合唄、表現唄,沒點過硬的友誼搭橋鋪路,他怎麼好意思張口借用呢。
***
孟千姿帶著孟勁鬆和辛辭去醫務室,下至二樓,正遇上江煉。
江煉有點意外,很快又笑了,很客氣地抬手跟她打招呼:“早啊,孟……”
孟千姿像是沒看到,硬邦邦從他身前走過,後頭那倆自然也不會停,江煉隻覺像有小型旋風過境,自己挨著她的那一側眼角都被那股凜冽勁激得微微眯起。
不過他還是對著麵前的空氣揮完了這個手,還微微闔首致意,就跟孟千姿也客氣地向他回了禮似的。
孟千姿這做派,孟勁鬆早已習以為常,倒是辛辭有點不好意思,也忘了前天晚上的打頭之痛:“千姿,你這樣,會不會顯得不講禮貌啊?”
禮貌?
孟千姿一側的嘴角一牽:“我對他友好過嗎?”
辛辭如實回答:“沒有。”
“那不就結了,對人好是相互的,我對他又不好,他臉上的腫還沒消呢,上趕著示好乾嘛?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辛辭想說,也許人家是大度呢,不過咽回去了:支著千姿的酬,為一個外人講話,立場太不明確了。
……
醫務室在一樓儘頭處,藥水味濃重,走廊裡有兩個巡視的,見孟千姿過來,都側了身低頭站定,等她過去了才重又繼續,雖沒交頭接耳,但表情豐富、不住遞送眼色,料想又在於無聲處對她品頭論足。
門開著,裡頭無關的擺設已經搬空,代之以各類醫療設備,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估計耳鼻喉內外科都擠在了一起,除了白水瀟躺著的病床外,另有一張移動式手術台——一夜之間備全,除了錢的造化神通,歸山築一乾人的精明乾練,也是可窺一斑。
屋內的護理醫師趕緊迎到門口:“還沒醒,現在輸液防感染。”
孟千姿看向床上躺著的白水瀟:“聽說醒過一次,當時情況怎麼樣?”
“特彆虛弱,說話有氣無力,想動都困難。”
孟勁鬆低聲說了句:“能說話就行,她見過那個神秘人的臉,等她醒了,我想安排做個畫像。”
犯罪畫像?這好像是個技術活,孟千姿眉頭微蹙:“咱們有這麼專業的人嗎?”
“有模擬畫像專家,不過不在當地,可以遠程進行,但他說還是當麵交流效果最好,建議我們這頭也找個會畫畫的,按照白水瀟的描述先畫,他在那頭調用專業軟件幫忙,效率會高點。我和江煉問了一下……”
“他?”
就他那塗線樣的鬼畫符?
孟勁鬆失笑:“其實貼神眼也可以畫得很精細,但必須是他親眼看到過的,所以,他推薦況美盈,說那姑娘從小畫畫,手頭的人像練過大幾百張,應該不成問題。”
見這頭聊上了,那個醫師知趣地退回室內。
門口先前堪稱堵塞,孟勁鬆和那醫師身材又都高大,辛辭被擋在後排,墊了腳也瞧不見什麼,現在少了個人,視野登時敞亮……
他心裡咯噔了一聲,脫口說了句:“是她!”
這話接的,孟千姿還以為他驚訝的是況美盈,循他目光去看,才知道是說白水瀟,奇道:“你認識她?”
辛辭這才意識到失態,磕磕巴巴解釋:“不是,不認識,那個……昨天她不是來……來吃飯嗎,我就,看見了,不認識,話也沒說過,就是……看著眼熟,認出來了。”
辛辭平時說話,那是何等利索,舌頭打絆,絕無僅有,而且這解釋得前言不搭後語……
孟千姿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舔嘴唇、喉結微滾、臉上還透了微紅。
她“哦”了一聲,收回目光,涼涼說了句:“心裡要是生出什麼小火苗,趁早掐滅,這個女人不適合你。”
辛辭隨口嗯了一聲,嗯完才反應過來:“不是,就是昨天見過,有點印象,你說什麼呢?”
孟千姿沒搭理他,倒是孟勁鬆一掌拍搭在他肩上,又拿嘴努了努白水瀟那頭:“人家跟的那個,你比不了,也爭不過,懸崖勒馬,彆栽進去。”
辛辭肩膀一矮,甩脫孟勁鬆的手:“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