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勁鬆?
行吧,雖然不是自己希望的那一個,景茹司既開了口,江煉也不好多事,他正待點頭,邊上的神棍忽然冒出一句:“那不行,必須得是女的,這是他們貼神眼屆的規矩,上次我想幫小煉煉貼神眼,都被淘汰了。”
景茹司“啊”了一聲:“貼神眼還有這講究?”
臥槽!
江煉幾乎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出,自己定的規矩,說什麼也得堅持下去,免得打臉:“是,我們……這一派,是有這規矩。”
說這話時,一陣心虛。
好在景茹司對貼神眼所知甚少,派彆什麼的,更加沒概念。
女的……
她看向冼瓊花,原本是想問問是她來還是自己來——孟千姿看了半宿的山蜃樓了,景茹司不想再勞動她。
哪知冼瓊花說了句:“讓姿姐兒來吧,她和江煉熟,配合得應該比我們好。”
孟千姿眼簾一低,無可無不可地說了句:“我隨便,無所謂。”
***
孟千姿腿上有傷,不便挪動,所以“貼神眼”就在她的帳篷裡施行。
準備好紙筆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為保持安靜,除了嚴令噤聲之外,還把附近挨得近的帳篷都挪遠了開去。
江煉這些日子,總想著能找到機會和孟千姿獨處,忽然之間,所有人都在配合且“鼎力支持”他們獨處了,他反有些不自在。
外頭的風一忽兒大一忽兒小,像無數或輕或重的腳在帳篷頂蹭過,江煉撫平麵前的紙張。
沒有鉛筆,進山搜找,隨身能帶一兩支水筆已經不錯了,山鬼一番搜集,共得了約莫十來支,江煉一支支瞧過,又看孟千姿:“我應該不會頻繁換筆,你要是嫌累,歇著就行。”
孟千姿捏著嗓子學景茹司說話:“小江真是……明事理,那就辛苦你了。”
又冷哼一聲:“我說了什麼,人家就像沒聽到似的。”
江煉歎氣:“我跟四姑婆也不熟,不欠她錢,也不圖她地,她指東我就往東衝刺,指西我就往西打滾,為了誰啊?”
孟千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坐到江煉身邊,幫他擺齊畫筆,問他:“路線圖和記述,應該不需要畫得太精細,很快就可以了吧?”
江煉搖頭:“那不一定,那篇記述,我隻瞥了一眼,都是繁體字,我其實不會寫繁體字,也就是說,我要像畫畫一樣,把那些字都給‘畫出來’,而且你看,這筆……”
他拔開筆蓋,眉頭擰起。
筆能出什麼問題?難不成沒水了?沒水了就換一支啊。
孟千姿湊過去看,幾乎是同一時間,江煉忽然偏頭,在她唇上溫柔啄了一下。
孟千姿還沒反應過來,甚至還沒來得及發懵,他已經沒事人樣坐回原處,說了句:“好了,我開始了,彆說話了。”
說著,提筆在手,閉上眼睛。
我特麼……
孟千姿手一抬,就想給他後腦勺來一記,手停在半空,看他確實是在進入狀態,於是沒能掀得下去。
有這樣的嗎,不打聲招呼也就算了,完了還不讓她說話,一本正經做事去了,裝的二五八樣的……
孟千姿咬牙,手慢慢縮回,但也說不清為什麼,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指頭,輕輕撫上自己的唇。
那一處,溫軟,微濕,她突然頰邊火燙,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忙不迭把手縮回來,不自在地理理鬢角,又撫順頭發,還心虛地左右探望,就跟邊上有人窺視似的。
又疑神疑鬼:外頭會有人看見嗎?雖說在帳篷裡,但裡頭有燈,人的影子是會映在帳篷布上的。
沒關係沒關係,她說服自己,隻不過是頭影偶交疊而已,也可以是在遞東西啊。
就這麼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子,直到耳邊傳來沙沙的走筆聲,才回過神來。
她向紙麵瞥去,原來江煉先畫的,是況家的記述留書,繁體豎排,他以畫的手法去寫字,姿勢頗有點好笑,但這並不妨礙那字一個個排布成列。
孟千姿心中一動:這是字,他一邊寫,她可以一邊看,用不著等到全部寫完啊。
她趕緊拿手撐挪身體,一邊的腿發力,挪到了字書的起始段那一邊,字確實是繁體,但感謝簡繁相通,認起來沒有大的障礙。
第一列字是:況氏先祖口述,第三十九次轉錄,民國二十二年
這意思,孟千姿倒不陌生,山鬼的一些典籍,也有這種記法,簡單來說,就是一些記述資料,因為紙頁老舊或者損壞,需要將內容謄寫到新的紙上,由於並不是什麼傳世的錦繡文章,一般並不需要一字不差,把意思講清楚就可以,例如原先是文言文的,到了近代轉錄,可能就是大白話。
民國二十二年的這次轉錄,顯然更偏白話,不過本來嘛,先祖口述,口頭上講的東西,也不可能太過晦澀。
第二列是況氏家訓:況家兒孫,郎不出仕,女不外嫁,離土不離箱。
若非知道了箱子的事,看到這最後一句,一定會莫名其妙,甚至以為是“離土不離鄉”的錯筆。
邊上又有一列備注:積年以來,況家外嫁者三,遠走者七,一去杳然,再無音訊。
孟千姿心下惻然,對於這些家規家訓,難免會有違背或者反抗的,這“外嫁者三、遠走者七”,估計都是病發死在外頭了。
正文開始之前,又有一列字,這列字顯然不是先祖口述,而是不知道哪一代轉錄者添加的:課語訛言,夢中說夢,世代相傳,姑妄聽之。
這意思是……
孟千姿心裡咯噔一聲。
況家的這則先祖口述,被孝子賢孫很用心地記述保存,但是,他們沒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