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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骨焚箱 尾魚 10717 字 7個月前

曲俏眼圈一紅:“也不是……”

孟千姿好奇:“什麼事啊?”

她大嬢嬢和六媽,都不像小心眼的人啊,什麼了不得的氣,好幾年了還揣心窩子上?

倪秋惠答非所問:“我是個出家人了,看得比從前更明白,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何必強求呢,強求如攥水撲風,攥不緊、留不住,撲不著,水有水的去處,風有風的歸向,來來去去,都是在咱們命裡留影,隨它吧,記得就好。”

孟千姿聽不懂:“三媽,知道你悟性高,跟我們這種俗人說話,能不能通俗點?”

倪秋惠沒吭聲,目光卻往門邊溜了過去。

是江鵲橋,從門簾底下拱了進來,大概是任務達成,姿態中帶點趾高氣揚,還帶了點不耐煩,像是在說:煩銀!老支使人家做事兒!

但它身後,並沒有跟著人。

倪秋惠的目光往門簾縫下瞅,果然,讓她看見外頭踱步的影子,還有一雙想進來、腳尖卻老旁挪的腳。

孟千姿循向看去,猜到了是江煉,頰上沒來由一熱,手在蓋毯裡揪毛擰疙瘩,臉上還要裝著什麼都沒發覺,若無其事。

倪秋惠偏不讓她如願,拿胳膊肘碰了碰曲俏:“老六,你說他能在外頭站多久?”

曲俏說:“不想跟咱們照麵,能裝著呢,上次,我跟老七和他走對麵,他裝著低頭找東西,硬是跑了。”

倪秋惠說:“我沒長角,也沒爪子,他還怕被嚇著?”

曲俏撲哧一笑:“誰知道,跟我們差著輩分,麵皮薄吧。”

孟千姿還是不說話,蓋毯裡的那一處,快被她揪禿嚕毛了。

倪秋惠看了她一眼,心裡頭驀地一柔,想起剛把她抱養來時,那軟乎乎的小粉團兒,好像隻一溜眼的功夫,就這麼大了。

越大,這命數就越難看透了,水有水的去處,風有風的歸向,水去了,再看不見,風去了,也再摸不著。

她眼眶有點泛酸,一股子幾不可察的歎息慢慢在胸臆間化開,伸手拉了下曲俏的衣角:“走吧老六,還有事做呢。”

***

江煉聽到腳步聲出來,趕緊繞到氈房一側,目送著三、六兩位姑婆走遠,這才鬆了口氣,掀開簾子進屋。

一抬眼,便笑了。

孟千姿坐在床上,擁著蓋毯,斜乜著眼打量著他。

江鵲橋立在帆布椅上,兩隻小眼有點翻白,好像在問:你磨嘰啥呢,這麼久才進來!

孟千姿故意問他:“我三媽和六媽剛出去,見到了嗎?”

江煉驚訝:“是嗎?沒看見,我才過來。”

他在床邊坐下,清了清嗓子,頓了會,伸手去握孟千姿的手。

孟千姿手指一蜷,他握了個空。

江煉沒吭聲,停了一停,又伸手去握。

江鵲橋的立在邊上,小眼珠一會溜向這,一會溜向那,看一個要握,一個不讓,一個偏要握,一個偏不讓,男人的手寬厚,女人的手纖細,手指原來也能說話,一蜷一探,進退迎拒,那麼多意味。

啊啊啊啊啊,握住了。

啊啊啊啊啊,還抱上了。

孟千姿和江煉鬨了會,終於咯咯笑著伏進他懷裡,江煉摟住她,一瞥眼看到江鵲橋看得目不轉睛,想也不想,抬腳就把帆布椅踢轉了個向。

江鵲橋沒提防,一個跟頭翻下了椅麵,虧得爪子揪住了椅沿,倒掛著撲騰了會之後,終於又爬上椅麵,氣得毛發奓起。

這個過河拆橋的男人!

孟千姿對邊上這段小插曲一無所知,忽然想到了什麼,忙抬起頭:“箱子帶回來了?”

江煉笑:“能不帶回來嗎。”

“那美盈,現在怎麼樣?”

江煉笑笑:“不好說,我們不在的時候,美盈又發了兩次病,手臂上添了四五道口子,箱子拿回來之後,她的傷口沒再惡化,出的血也沒再翻沸——究竟是不是能好徹底,我覺得還得再觀察兩天。”

孟千姿心中一動,坐直了身子。

這些日子,她和江煉已經很熟了,對他的微妙情緒,也很能察覺:總覺得,他不是那麼太興奮。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江煉也不瞞她:“不是我,是神棍。咱們出來之後,到了有通訊的地方,他就興高采烈,通知了他那幾個朋友了,我看,就這兩天,那幾個人就快到了。”

孟千姿幫他轉折:“但是……”

江煉苦笑:“但是,神棍打不開那口箱子。”

打不開?孟千姿一怔:“不是說什麼烈火,血,就可以……”

沒錯,江煉幫她把話補全:“巴梅法師的預言,是烈火滾過沸騰著的血,可以打開機關的結扣,這兩天,我們什麼法子都試過了。”

況美盈的血,滴進鳳凰鸞結扣的刻紋處,確實是沸騰的,拿火去點,烈火也確實是“滾”過血麵的,但滾完之後,箱子是什麼樣,還是什麼樣。

怕烈火不夠“烈”,他們還突發奇想,點了根鳳凰翎,然而,點著的鳳凰翎隻是再次印證了之前的認知:鳳凰翎是不怕火燒的。

而且,用鳳凰翎點起的“烈火”,也沒烈到哪兒去,箱子沉默如石,毫無異樣。

江煉歎氣:“可把神棍給鬱悶壞了,揪著他的卷毛苦思冥想,現在又賴上環境了,說是空氣汙染、水汙染,改變了況家人的體質,使得美盈的血不那麼感應靈敏了。”

孟千姿沒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記得,況家做了四十口箱子?”

江煉點頭:“況祖經手的,大概有一兩口吧。”

“箱子做好了,是交給黃帝的,等於交貨了?”

是啊,江煉看孟千姿:“你是有什麼想法嗎?”

孟千姿答非所問:“你和神棍,都沒用過密碼箱吧?”

江煉的第一反應就是:你這瞧不起誰呢?

但一番追憶之後,爽快認慫:“是,人窮啊,我從小到大,哪有什麼金貴的東西,值得塞密碼箱呢?沒用過這種高級貨。”

孟千姿說:“我用過,從小就用,我手邊常備密碼箱,各種樣式的都用過。有些密碼箱是有初始密碼的,到手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密碼。還有的密碼箱,是雙重密碼,出廠時,給你一個獨特的密碼,你再加一個,形成一套組合,組合密碼,更難破。”

江煉慢慢咂摸出點味兒來了。

是啊,況祖是擅“以血為媒,開封箱器”,但如果用的隻是況家人的血,這下訂單的客戶得多沒安全感啊:我家的密碼箱,你滴點血點個火就能開了,我的財產還能有保障嗎?

他遲疑著說了句:“所以開箱,用的其實是另一個人的血?或者組合嵌套,需要美盈的血加另一個人的血?那這另一個人又是誰啊?”

孟千姿說了句:“這另一個人,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猜一下,當然,隻是猜測啊——是誰,跟箱子有最深的羈絆,做夢都夢見在找箱子,從一露麵開始,就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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