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無辜看向自己的魔族朋友,好像在說“你生氣了嗎?”。
路德維希沒有生氣,隻覺得哭笑不得,他再沒控製住自己的手,上去揉亂了阿諾的一頭小白毛,手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就像是綢緞劃過了肌膚。他說:“不上課也可以,但你必須跟著我學,就這麼決定了。”
阿諾:……你這麼霸道是會失去朋友的,你知道嗎?
然後,霸道的魔族準選帝侯,就在不經意間,給阿諾塞過來了一個木質的小盒。盒麵上是一幅金絲琺琅畫,四周則是充滿魔族風情的雕飾。打開盒子,就會看到裡麵有一枚被一雙雕刻小手托舉著的精美胸針。
說不上來胸針上的寶石是什麼顏色,隻覺像是看到了一片浩瀚無垠的宇宙,稍微一動,就真的顯現出了一片星光點點的夜空。
胸針總體是個雙層的圓環,說實話,有點像個車輪泡芙。
路德維希不得不為阿諾演示了一下胸針和車輪泡芙的區彆。他用一個風係法術,輕輕吹開了彩繪的花窗,為阿諾帶來了今晚月明星稀的夜空。為數不多的星星,與胸針上的一模一樣。
阿諾:“!”
路德維希傾身向前,握著阿諾拿著胸針的手,再一次一晃,星空變幻,窗外的星星也隨之有了一樣的改變。
“一個小禮物。”路德維希在阿諾的耳邊留下這樣輕聲的呢喃。
他沒有說的是,回魔族這一趟,他幾乎是搬空了個人寶庫裡的所有收藏,挑挑揀揀,才總算選到了這麼一枚還算合心意的胸針。價值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星星是獨一無二的。這個世界上隻有胸針的主人,可以決定一片與眾不同的星空。
阿諾:“!”
阿諾:“!”
他突然又覺得朋友霸道一點也沒什麼不好了呢。
然後,阿諾就拿著泡芙胸針玩了個不亦樂乎。說實話,一開始還挺難掌握星星的排列技巧的,畢竟在阿諾的認知裡,星星其實是很大的天體,距離他們所在的星球很遠,那或微弱或璀璨的光芒,其實是數萬年乃至幾十萬年以前折射過來的。
理論上來說,當人們抬頭俯仰天地時,看到的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曆史了,而曆史是無法改變的。可如今路德的胸針卻告訴他,你當然可以改變,隻要你想象得出來。
阿諾的世界觀被顛覆了個徹底。其實他早該接受的,這個世界與他的上輩子已經截然不同。
掌握胸針裡的星星排序,就好像掌握了對麵大樓每一戶的燈,他想讓它們哪一戶亮,就能哪一戶亮,進而排列組合出不一樣的圖案。
那一晚,空堡如果有人漫步星下,大概就隻能看到星空一會兒變成棉花糖,一會兒又變成花式字體的“路德”了。
在玩樂這件事上,阿諾總是擁有無窮無儘的想象力。
阿諾一邊靠在窗邊玩星空胸針,一邊和路德維希分享起了自己開心的一天。好比他姐戴了他用第一筆專利費為她購買的藍寶石冠冕,那並不是他姐收藏中最昂貴的一頂,甚至連前十都排不上,可是在多族首腦會議這麼重要的場合,她還是選擇了佩戴它!
阿諾難得講了這麼久,又講得這麼痛快,整個精靈都是神采飛揚的,綠寶石一樣的眼睛裡滿是明亮。
路德維希是個好聽眾,堪稱世紀捧場王。他從頭聽到尾,不管阿諾說得有多慢,有多瑣碎,都能笑容真摯地鼓勵再多說兩句,好像他真的很愛聽。
但事實上,路德維希以前最煩的就是這種家長裡短,尤其是聽彆人聊自己有多幸福。可他在阿諾的身上破了無數的例,這一回也一樣,他真的覺得阿諾提起過去時的樣子可愛極了,他想和他一起望著櫥窗裡的藍寶石發出讚歎,也想和他一起看亞龍信使成群結隊地飛過卡巴拉之森的粉藍色天空。
時間匆匆流過,路德維希戴著無框眼鏡,一直在耐心等待,等到了阿諾已經困得哈欠連連,才主動提醒:“你是不是有什麼忘記給我了?”
阿諾一愣,雖然他平時有點遲鈍,可這一刻卻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特意給路德留下的光明餅。隻是後麵路德還是趕來了,跟著大家一起參加了聖餐,他就沒再好意思送出手。他感覺他已經不需要了。
路德維希會發現這件事,還是因為他並不認識琴科的弟子考克,看見考克拿著水晶球記錄儀不斷地在阿諾身邊來回遊走,讓他以為對方居心叵測。
下意識的一個探測記憶的魔法過去,就讓路德維希明白了今天的始末,自然也看到了阿諾在以為他來不了之後,是如何努力的想要讓他也得到一份光明餅時。他不相信這個世界有神,但那卻並不影響他在看到朋友這麼為他努力時感到愉悅。沒有人會不喜歡被人牽掛,路德維希也不能免俗。
他就是個幼稚鬼,彆人有的他也要有。
路德維希幾乎從未感到過滿足。就像是小時候得到餐食的第一時間,他一定會把它們全部囫圇入肚,不管是冰冷堅硬到仿佛會崩斷牙齒,還是炙熱滾燙到有可能燒壞他的喉嚨。哪怕到了他已經坐擁整個魔域的今天,胃部的灼燒感也沒有絲毫減輕。
一直到咬下那塊已經涼透了、不再酥脆隻剩內裡柔軟的光明餅時,路德維希才終於感受到了魔生第一次的飽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