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2 / 2)

整個房間頗為陰暗,幾乎令人難以視物,牆壁和地麵都是光禿禿的,甚至連臟汙的壁紙,破舊的地毯都沒有,莫奕幾乎可以斷言,這是整個孤兒院裡最簡陋的房間了。

在這個窄小的房間裡,歪七扭八地擺放著兩個低矮的書架,上麵雜亂地堆著一些紙張和書籍,散發著陳舊書頁的味道。

莫奕打開了便攜的手電筒,一點暈圓的光瞬間照亮了那一小片區域。

他湊近前來,伸出手拿起放在最上麵的一堆破舊紙張,輕輕的抖了抖。

厚厚的塵土瞬間揚起,在手電筒的光束下雜亂地飛舞著,莫奕被這數量驚人的塵土刺激的不由得咳嗽了幾聲,這才緩過來。

書頁上覆蓋的塵土被拂去,露出下麵被歲月斑駁侵蝕的模糊不堪的字跡。

大多數已經被蟲蛀蝕的破碎不堪,上麵印刷留下的字跡也由於不當的保存而變得極其難以辨認,這裡大部分的紙張和書本都是毫無線索的。

莫奕沒有泄氣,反而更加專注起來。

一般來說,這些文字資料有多模糊,多沒有價值,反而證明了,那些沒有被毀壞的文字資料的價值。

終於,他在其中一張書本中翻到了些什麼。

那是一張薄薄的紙張,隨意地夾在書中當做書簽,已經發黃變脆了,在手電筒燈光的照射下幾乎有些透明。

莫奕屏住呼吸,伸出手,用細長的甚至有些瘦削的手指捏住那張紙張的邊緣,把它舉了起來。

那張紙上,用拙劣的筆跡畫著一個吊著的小人。

而在紙條上下方,用彩色的蠟筆寫著錯落的幾個字母,令人摸不著頭腦。

上麵所有的筆跡都是陳舊的,落滿灰塵與臟汙的,甚至還有幾個油膩的小手印。和他們每個人手上的那張紙條完全不同——那些紙條上所有的蠟筆痕跡都是嶄新的,就像剛剛寫好一般。

莫奕是眸子中流光溢彩,有些蒼白的麵容上也被激動染上了些許的紅暈。

現在,這個遊戲成為了他熟悉的樣子。

而他需要做的,是尋找到另外一張與它對應的,畫著絞刑架的紙條。

莫奕把那張紙小心翼翼地放回書裡,闔上書本,然後拿起那本書夾在腋下,繼續在灰塵彌漫的舊紙堆中翻動著,尋找著更多的線索。

配對的那張絞刑架他沒有找到,但是他發現了另外一個有意思的線索。

那是一張舊報紙,已經破舊而發黃了,布滿灰塵地跌在兩個書架之間,或許是某個調皮的孤兒院孩子手筆,它被折成了千紙鶴的形狀,落魄地躺在陰冷肮臟的地麵上。

莫奕蹲下身把它撿起,然後小心地拆了開來。

但是,即使他的動作再小心謹慎,也抵不過這個報紙千紙鶴所經曆的漫長歲月,在拆開的過程中無可避免地破成碎片。

莫奕有些懊惱地皺皺眉頭,嘗試著把那張舊報紙沿著折痕拚回原來的樣子。

準確來說,這不是完整意義上的一張報紙,而是從一副報紙上剪下來的碎片,邊緣不太整齊,把一些圖片和印字都剪的不太完整。

最完整的那塊碎片上,是一個加粗加大的黑色標題:“艾瑞絲市立孤兒院院長被除以絞刑”。

下麵是一張豆腐塊大小的配圖。

黑白為底的模糊圖片上,一個身穿板正黑衣的高大女人負手在剛剛建好的孤兒院旁,幾個黑色的油墨塊構成了她模糊的五官,空空洞洞地望著報紙之外凝視著她的人。

莫奕的背後不禁瞬間出了一層冷汗。

也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出於逐漸接近事實真相而彌漫起來的興奮。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眯起眼前努力地辨認著剩餘的字符——但是奈何地下或許有些發潮,停在這裡不知多少年的報紙上,除了那個較大的標題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被潮氣模糊了,油墨和油墨連在一起,分辨不出原來的字形。

莫奕有些失落,他想了想,還是把那張破碎的舊報紙夾在了同一本書裡,然後塞到了自己背包的外側袋子裡。

他站起身來,重新環視了一周整個房間,確定了自己基本上已經審視過了所有大大小小,或明顯或隱蔽的角落之後,轉身離開了圖書室。

剛剛走出去,莫奕就和宋祁打了個照麵。

莫奕的目光在整個房間內打了個轉:現在其他玩家基本上都分散開了,並沒有人注意這裡的動向。

是個將自己昨晚的經曆說出來的好機會。

莫奕心思轉如電,下一秒,他抬眸衝宋祁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然後側開了身子,讓開了去圖書室的路

二人擦身而過。

莫奕背對著宋祁,嘴角的弧度漸漸收斂。

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裡沒什麼情緒,一時竟然顯得有些漠然。

他的信任向來吝嗇。

而在危機四伏的副本中,更該多一個心眼。

莫奕收斂心神,抬眸打量了起來這個簡陋的教室。

比圖書室麵積大一些,也沒有那麼寒酸,與走廊內如出一轍的暗綠色壁紙隨意而潦草地貼在牆壁上,邊緣破碎,顏色暗汙,隻有一些難以觸及的角落還保持著原有的顏色。

長凳和長桌都做工粗糙,極為散亂地擺放在在當地上。

就在這時,站在房間儘頭的孫小岩突然開口說道:“我……我這裡好像發現了什麼。”

莫奕眉眼輕輕一凜,然後抬腿走了過去。

屋子裡的其他玩家也同樣向著孫小岩的方向聚攏過去,不多時,便都圍在了其中一條長桌旁。

孫小岩伸出手指,指向桌子的一角,開口說道:“你們看這裡,這些劃痕雖然很舊了,但是還是特彆清晰。”

隻見長桌的邊緣處,似乎用小刀刻著幾行歪歪扭扭的字跡:

“under your bones

beh your skin

I'm here with thee

forever and ever”

這首直白的小詩很顯然出自兒童手下,即使是英語不好的人也能輕易看懂。

拙劣的字跡和粗糙的刻痕,在字裡行間竟然透出來一點悚然的詭異偏執,令在場的所有人點不禁背後一冷。

莫奕皺著眉頭審視著幾行小字,突然一怔。

如果拋去這首詩病態的內容來看的話——

under……

beh……

這幾句詩很顯然是對方位的提示!

那它又是在提示著什麼的方位呢?

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莫奕的心臟咚咚地跳了起,血液幾乎瞬間都湧到了臉上,他極其低地喘了一口氣,然後猛的蹦了起來。

身邊圍繞著的眾人都不由得被他嚇了一跳,然後一臉懵逼地看著他一個箭步衝向了那張桌子。

莫奕一個矮身,幾乎趴到了地上,手指在桌子背後粗糙的表麵細致地摸索著,摸完桌子還不夠,他還探手到那張長凳的下方細細地搜尋著什麼。

然後,他的手一頓,小心翼翼地停下了動作,然後緩慢而輕柔地揭下來了一個什麼東西。

眾人屏住呼吸,看著莫奕用雙手拖著一張泛黃發脆的紙條,然後緩緩地站直了身子。

他把那張紙條放到了桌子上。

紙上用粗糙的字跡畫著一個絞刑架,絞刑架下方寫著一串間隔不一的,淩亂的字母。

莫奕的目光愈亮,他伸手打開自己的背包,將那本書拿了出來,然後將書中夾著的那張大小幾乎相同的紙條,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

緊接著,他將兩張紙條重疊在了一起。

“哢噠”一聲打開了手電筒,明亮的光柱由下至上地打了過來,將兩種同樣薄的發脆的紙照的透亮。

莫奕小心地移動著兩張紙的相對位置,讓那個絞刑架和吊死的小人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兩張圖下麵看似雜亂無章的英文字母重疊在一起,組合成了一個完整的句子:

“all hope abandohat enter here”

莫奕抿著唇,有些愣怔地盯著兩張紙,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思索著些什麼。

站在莫奕身旁的眾人都被他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驚呆了,此刻見他突然停了下來,不禁有些急切地催問到:

“怎麼了?你發現什麼了?”

莫奕似乎驚了一下,抬起有些茫然的雙眸,停了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句話的意思是,進來的人們,把一切希望都拋棄吧。”

他頓了頓,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些許異色:

“出自但丁的《神曲》,INFERNO Ⅱ,是他進入地獄前看到的,地獄大門上寫著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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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圖書室和教室幾乎被玩家們翻的底朝天。

但是,除了隻找到了幾句詭異的小詩,和一行意味不明的話語之外,其他什麼線索都沒有找到。

一整個上午無疾而終,但是,至少沒有出現人員的傷亡。

這證明了莫奕的推論是正確的。

整個副本時間長,人數少,難度本身不大,唯一的難點,在於尋找到時刻表,並且發現出時刻表與人員傷亡之間的關係。

所以基本上來說,想要活過這個副本的方法變得特彆簡單了——那就是循規蹈矩地遵守規定,熬過規定的時間。

在規定的午休時間過後,就是自由活動時間了,莫奕準時準點走出房門,向走廊外走去。

他的餘光下意識地瞟向走廊兩邊的房間:大部分人都還待著房間裡,似乎已經完全放棄了在自由活動時間繼續探索,這畢竟也能理解——

能夠坐享其成,為什麼還要費心嘮力呢。

更何況,在副本裡亂逛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莫奕收回目光,心無旁騖地向前走去。

他的目的地很明確:那扇關著的玩具屋。

在穿過空空蕩蕩的環形大廳,和黑暗幽深的漫長走廊,莫奕停在了那扇門前。

他找遍了那串鑰匙,但上麵卻並沒有玩具屋的,現在隻能試試了。

莫奕垂下眼眸,睫毛微不可察地輕顫,掩住深潭一般的黑眸。

他深吸一口氣,將手掌搭在門把手上,冰冷堅硬的觸感從掌心下傳來。

莫奕稍稍一用力,那扇門就毫無聲息地開了,順滑而無聲地向內裡張開,仿佛在邀請他入內似的——

裡麵很黑。

大片濃鬱的黑暗蔓延,吞噬侵蝕著走廊裡微弱的燈光,幽深陰暗如同深淵,靜靜地等待著下一個犧牲品的到來。

莫奕麵色沉沉,打開了手電筒。

然後向內走了進去。

裡麵幾乎沒有任何光線,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隻有莫奕手中的手電筒能夠驅散些微的黑暗。

他轉動著身子,用手電筒在房間裡漫無目的的逡巡著。

隻可惜手電筒的光束太過細窄,隻能照亮一個不大的圓弧範圍,幾乎沒辦法驅散室內深沉如實體一般令人窒息的黑暗。

莫奕深呼吸了一下,向內走了幾步。

腳下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他心底一跳,將手電筒向下照去,隻見一隻肮臟的灰兔子躺在他的腳底,破損的肚腹露出灰色的絮狀棉花,一雙蒙塵的黑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莫奕心底莫名地一緊,他挪開腳步,但另外一隻腳卻踢到了什麼,黑暗中傳來清脆的嘩啦一聲。

圓形的燈光照了過去。

那是幾塊擺成一小堆的殘缺的積木,淩亂地散落在高低不平的地麵上,顯得有些可憐可憐。

莫奕心中有濃重的不安在醞釀。

他繞過地下的兔子和積木,繼續向前走了幾步,手電筒的光照射到了牆壁上,照亮了一角卷起的雪白紙張。

莫奕有些疑惑地靠近幾步。

手電筒的光線在黑暗中顯得有些黯淡,但是依舊能夠勉強起著照明的作用。

牆上貼著一張畫。

紅色和黑色的蠟筆痕跡在紙張的表麵漫不經心地交織,線條拙稚而簡樸,仔細看是一個房間裡,幾個火柴人站在一起,其中一個靠近門邊,其他幾個聚在一起。

莫奕心裡有些茫然,手電筒的光照亮在旁邊,又看到了一張紙的半個角落。

他向旁邊跨了一步,另外一張畫顯露出來。

一個火柴人吊在房梁上,另外一個火柴人站在一個歪歪扭扭的椅子上,伸出手環繞著那個上吊的小人脖子上,看上去竟然有點像是一個奇怪的擁抱。

莫奕心底悚然一驚。

他知道這些畫畫的是什麼了。

這是……副本開始以來,他所經曆過的事情。

莫奕的心底砰砰直跳,鼓噪著不安的聲音,他動了動自己乾澀的喉結,繼續向旁邊挪了一步。

第三副畫,是一群人坐在餐廳裡吃飯。

第四副畫,是第二個吊死的人。

第五副畫,是一個人躺在床上,旁邊蹲著一個小孩子,握住了他垂下來的手。

——這是昨晚的他。

莫奕攥著手電筒的手指緊繃,指關節被下意識地用力而顯得有些發白,他定了定神,繼續向旁邊挪去。

第六副畫,畫著一個人。

隻見他站在待在一個窄小房間的牆邊,拿著手電筒,仔細地端詳著一邊的牆壁上貼著的六幅畫。

而在那個人的身後,站著一個矮小的孩子,靜靜地凝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