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影子似乎從剛才驟然襲來的痛苦中緩過神來,身形的輪廓重新凝聚。
它扭過剛才猛地側過的臉,緩緩地在於染身邊蹲下身子,伸出焦炭一般的手,顫抖著握住了那枚墜在她身前的銀質墜子。
蓋子在它漆黑的手掌中打開。
那張蒼白麵容似乎凝實了些許,模糊猶如融化的蠟油的麵容上緩緩地聚集出五官。
那是一張女子的麵容,五官很深,是典型的盎格利撒克遜人種的長相,麵容文雅而憂傷。
她的臉上被痛苦刻下了深深的痕跡,顫抖的焦炭般的手指緩緩地撫摸過那兩張模糊的照片,仿佛能夠透過冰冷的相框,直接摸到孩童鮮潤柔軟的麵龐一樣。
深情而絕望。
見對方似乎有足夠的神智進行溝通,莫奕定了定神,似乎害怕刺激到對方,他謹慎地開口用英文說道:
“女士,我很抱歉——”
對方抬起頭,雖然麵容仍舊清晰,但是一雙眼眸重新回歸了黑洞般的鬼氣森森,麵上所有的人性的情感都完全消失,緊緊地盯著莫奕。
沙啞如同被烈火灼燒過的聲音響起:
“你們必須死。”
莫奕心裡一突,但麵上情緒卻絲毫不顯,似乎被死亡威脅的並不是自己一般。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女子蒼白的麵容,沉靜地開口道:
“能告訴我們為什麼嗎?”
她的麵容重新變得蒼白而扭曲起來,原本清晰的五官輪廓變得模糊了許多,她盯著莫奕,鬼火似的眼神冷冰冰如同鐵石:
“你們必須死。”
莫奕專注地看向它:“惡魔的誘惑總是包裹著蜜糖的□□,不是嗎?”
鬼影看著他,目光陰森冷肅。
莫奕上前一步,聲音變得溫和輕柔,似乎害怕驚擾到什麼似的,但是他話語的內容卻直接的猶如毫不留情的利劍:
“艾麗卡和約翰雖然回來了,但是他們身上帶上了更加致命的東西,曾經奪取歐洲人無數生命的瘟疫跟著他們從地獄中歸來了,對嗎?”
在聽到那兩個名字後,鬼影的身形猛地顫抖了一下,蒼白模糊的麵容重新凝實了幾分。
莫奕語調再次放緩,猶如被綢緞包裹著的聲線溫如絲絨:
“但是,根據我的了解,黑死病十七世紀之後再也沒有爆發過,彆提是它更加惡毒致命的變種了,所以……你阻止了它,對嗎?”
她的麵容蒼白而冰冷,在焦黑的身體上顯得格外的不搭調。
莫奕屏住呼吸:“所以你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對嗎?”
她的臉上終於閃過一絲情緒的波動,目光變得悲哀起來——這次,她終於開口了,粗糲沙啞的嗓音刺耳可怖,猶如指甲刮過玻璃的聲音:
“……IT EVER HAPPEN。”【它不能發生】
這句話,在二樓的信紙上出現過一次,又在那張藏在盒子裡的信紙上出現。
現在,又被本人親口說了出來。
堅定地,悲哀地,絕望地說了出來。仿佛深深紮入傷口中的利刃一般,刀刀見血,帶出傷口中惡臭的腐肉。
對方的麵容此刻凝實更多,目光也變得理智起來:
“我殺死了我的孩子。”
莫奕心頭一跳,雖然他已經猜到了事件的發展,但是親耳聽到依舊感到難以言喻的震撼。
“我抱著他們的屍體,把房子點燃了。”
她低下頭,焦黑的手指輕柔地劃過項鏈上兩個孩子的麵容:
“惡魔不願看到我打擾他的計劃,為了懲罰和報複,在我的身體散發出惡臭的燒焦味時,我的頭顱卻不受烈火舔舐,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寶貝的屍體在火焰中燃燒,我的身體化為焦炭。”
莫奕看不清她的臉,隻能聽到她被烈火熏啞的聲音: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沒有什麼比看著我的孩子再一次死去更痛苦了……這是我應得的。”
她緩緩地將那個項鏈從於染的脖子上摘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攥在僵硬焦黑的手心,然後站起身來,一雙黑洞洞的雙眼沒有感情地看著莫奕:
“所以,你們必須死。
如果你們不死在我的手上——就會被這個房子殺死並獻祭,然後……它就會重新回來。”
鬼影的麵容重新變得蒼白而扭曲,它緩緩上前一步,沙啞的聲音猶如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我不允許。
我付出了一切阻止的東西,我不允許你們再把它放出來。”
它的麵容可怖而扭曲,咬字模糊而冰冷,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著:
——“你們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