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莫奕麵容依舊平靜而漠然, 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 蒼白的麵容上漆黑的雙眸顯得愈發明亮懾人。
他盯著艾薇消失的那一片黑暗看了幾秒之後,轉身走到了房屋中間。
頭頂上的天花板被蜘蛛堅硬的螯肢捅出好幾個不規則的裂縫, 猶如醜陋的傷疤一般刻在脆弱的歪歪扭扭的木質天花板上,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
破碎的裂口內撲簌簌地向下落著木屑與塵土, 一部分落在了半空中重重疊疊的白色蛛網上,一部分則順著蛛網之間的縫隙落下, 在手電筒的燈光下飛揚著。
暗門打開著,纏著層層蛛網的木質樓梯從暗門處放下,與地麵形成一個脆弱的角度。
莫奕抬起頭來看了看暗門,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他伸手扶住那看上去有些搖搖欲墜的梯子, 然後微微弓起消瘦的脊背,向上走去。
掌下的木梯帶著粗糙尖利的木刺,帶來些微的刺痛感,上麵纏繞著的蛛網尚未被完全清理吊, 一綹一綹地掛在梯子中間,粘膩冰冷的觸感纏繞上手指, 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不舒適感。
他走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麼,扭頭對眾人說道:
“如果你們也要上來的話, 最好留下兩個人在地麵上, 防止出現什麼意外, 而且閣樓上的地板太脆弱了, 恐怕承受不住所有人的重量。”
莫奕沒有給眾人接話的機會,語氣冷靜而平淡地說道:
“周雲臣和王助留下吧,一旦發現什麼異常就大聲喊出來。”
他的聲音不大,咬字清晰而舒緩,但就是有一種理所應當,不容拒絕的意味,令人總是忍不住有一種想要遵從的欲望。
說畢,莫奕扭過頭,繼續向上攀爬,不太穩當的木梯在他的腳下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他瘦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黑暗當中。
樓下的眾人麵麵相覷地看了一眼,然後下意識地遵從了剛才莫奕的安排,留下了兩個人之後,剩下的都跟在莫奕的身後,一個接著一個地爬了上去。
莫奕站在閣樓中一小片完整的地板中央,手中拿著手電筒,將暗門處照亮。
他看著那些玩家按照他的安排挨個爬了上來,不由得滿意地微微勾起了嘴唇。
他曾經的工作導致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有極嚴重的被迫害妄想症,和極端偏執的控製欲,如果不是他後來不乾了,莫奕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會成為反社會人格。
在長達十年的銷聲匿跡中,雖然他已經變得溫柔平和許多,但是對他人卻依舊有極大的戒心與警惕。
讓所有人都跟著上來的話,一旦發生什麼意外的話,勢必會導致情況超出掌控範圍內,於染和周雲臣已經開啟支線,與他的目標一致,暫時可以信任,而另外的三個玩家就不一定了。
分而治之是最好的辦法。
而且……除了這個,莫奕還有彆的考量。
他見到眾人已經全部上來了,於是便轉身輕車熟路地向著閣樓的窗戶處走去,一邊走著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地麵上被蜘蛛堅硬螯足刺穿的破洞。
黑暗中,莫奕的麵容平靜而從容。
他在習慣獨來獨往,在之前的副本中最多不過是有一兩個隊友,但是現在的這個副本由於客觀原因,逼迫他們六人必須暫時組隊。
所以,必須從細微點滴入手,將自己的權威潛移默化地刻在這些人的潛意識中。
一個各懷鬼胎的隊伍遠比絕對服從的隊伍脆弱。
莫奕熟悉地穿過那片掛著無數細小森白骨頭的空地,在閣樓的窗口處站定。
他看向那個掛在窗邊的嶙峋山羊頭骨。
龐大的骨骼結構半深藏在黑暗中,在手電筒蒼白的燈光下看上去森然可怖,眼眶漆黑的空洞盯著眾人,看上去猶如什麼脫離死亡的生物一般,詭異莫名。
背後傳來隱隱的口水吞咽聲。
莫奕沒有理會,隻是用兩隻手托住頭骨的兩側,然後用力將它抬起,試圖將它從牆上摘下。
山羊的頭骨出乎意料的沉重,壓在莫奕的胳膊上沉沉地向下墜著,險些讓他一個踉蹌摔倒。
於染一個箭步上前,伸出一雙手穩穩地扶了他一把,開口說道:“我來幫你。”
語畢,她鬆開扶著莫奕的手掌,然後伸手順勢托起那個山羊冰冷的頭骨,借著力氣穩穩地放在了地上。
莫奕深吸一口氣:“……”好的吧。
他微微晃了晃腦袋,將自己頭腦內無關的雜蕪情緒清除出去,然後扭頭看向那麵掛著頭骨的牆壁。
如同這個屋子裡的其他牆壁一樣,這麵灰撲撲的牆歪歪扭扭,與地麵和窗子絲毫不平行,扭曲成一個古怪的角度。那個巨大的山羊頭骨在牆壁上留下一個線條明顯的灰塵輪廓,兩邊牆壁的顏色明顯不同。
最為醒目的,是在那個頭骨輪廓中間,畫著一個鮮血繪製的倒五芒星,周圍還畫著其他幾個奇怪的符號。
根據羊頭在牆上留下的灰塵痕跡來看,這個符號的時間絕對十分久遠,但是那血跡的顏色卻鮮豔的幾乎能夠刺痛人的眼球,還隱隱約約流動著些微的紅光,看上去陰森而詭異。
淺淺的血腥味混合著閣樓內灰塵與木屑的氣味,在封閉的空間內令人不由得有些胸悶。
莫奕湊近了幾分,眯起雙眼,仔細地端詳著那個鮮血繪製的倒五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