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1 / 2)

再嫁東宮 深碧色 9738 字 4個月前

第007章

紅杏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人,她雖不知道沈瓊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處,但觀其衣著打扮,便知道絕非是過了明路正經上門來的。這樣喬裝打扮,必定是瞞著人,生怕被發現。

她半刻都沒耽擱,直接引著沈瓊進了門。

進房間後,沈瓊大略掃了一眼,便不由得皺起眉來,再想想這空落落的院落,她心中更是氣得厲害。

江雲晴在裡間躺著,聽著腳步聲後,隨即警醒起來,撐著坐起身來:“紅杏,是誰來了?”

她入冬時因著院中炭火不足,染了風寒,大病了一場,直到開春方才漸漸地好起來。可這病到底是耗了元氣,幾個月間,她便瘦了一大圈,平日裡也總是覺著沒什麼精神。

沈瓊一進內室,見著她這憔悴的模樣,眼淚霎時就落了下來。

在沈瓊的印象中,江雲晴是個最溫柔不過的姐姐,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的,性子也好得很,任她怎麼鬨也不生氣,甚至不會有半點不耐煩。

沈瓊少時是個病秧子,沒什麼朋友,旁人總嫌棄她,怕被過了病氣,隻有江雲晴會陪她玩。她若是生病了,江雲晴也總會上門來探看,怕苦不肯吃藥的時候,也是江雲晴千哄萬哄,變著法地讓她高興。

這些年來,沈瓊是真心將她當做自己的長姐看待的,如今時隔多年再見,竟是這番境地,實在是心如刀絞。

江雲晴也沒料到沈瓊會來此處,她倒是透過這扮醜的妝,一眼認出了沈瓊,可仍舊難以置信:“阿嬌?你……”

話沒說完,她便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晴姐,”沈瓊連忙快步上前,扶了她一把,又替她輕輕地拍著背順氣,“我來看你了……我來晚了。”

她心中後悔得厲害,若早知江雲晴是這般處境,她一早就該到京城來,哪怕是鬨上一場,也要將人給帶回江南去好好養著。

紅杏倒了茶來,江雲晴喝下後,那撕心裂肺似的咳嗽總算是止住了。

沈瓊瞥了眼那茶水,眼淚落得更急了。

她原也想過江雲晴興許會遭為難,可沒到自己親眼見著,怎麼都想不到,堂堂將軍府竟然能苛待人至此地步。

“我不是年年都讓人送年禮、送銀錢嗎?”沈瓊抹了把眼淚,問紅杏,“幾千兩銀子,怎麼拿這殘茶來湊合?”

當年充作嫁妝那三千兩,再加上年年送的東西、銀錢,能養活一大戶人家了十年吃穿不愁了。沈瓊著實不明白,這綠漪閣中的日子怎麼能過成這樣。

紅杏是個硬氣的人,這一年多來陪著江雲晴過苦日子,也沒半句抱怨的話說。如今被沈瓊這麼一問,隻覺著眼中泛酸,隨即也落下淚來。

“我就說,姑娘你是最念舊情的人,不會平白無故斷了來往。這幾年都收到的東西越來越少,今年更是什麼都沒有,必然是被二夫人給扣壓下了。”紅杏勉強止了眼淚,“可姨娘偏不許我聲張,也不去討公道,所有的苦處都自己咽了。”

“什麼?”沈瓊這次是徹底動了怒。

她知道紅杏是決計不會騙自己的,可這件事,著實太過匪夷所思了。這些年來,寡廉鮮恥的人她見了不少,但卻萬萬沒料到,將軍府竟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些個貴人們,張口閉口都是禮節規矩,數次駁了她的拜帖,說是不合規矩,私底下竟是半點臉麵都不要了。

若非是還有些理智在,她怕是立時就要找那位二夫人質問了。

江雲晴性子軟,始終插不上話,見沈瓊氣得臉都白了,這才勉強按下她,低聲道:“你彆生氣,這事兒我也知道。”

若隻是銀錢,沈瓊自然不會在意。她又不缺這幾千兩銀子,年年送東西過來,無非就是想要江雲晴過得好些罷了。如果將軍府好好待晴姐,哪怕是從中動手腳克扣了銀錢,她也不會說什麼。

可偏偏,銀錢也拿了,卻將人給折磨成這瘦骨嶙峋的模樣。

沈瓊輕輕地攬著江雲晴,甚至覺出些硌手,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你這個傻子,”沈瓊氣得都有些發抖了,“受這樣的苦,怎麼也不同我說?我這次來,非得給你討個公道不可。”

“阿嬌,”江雲晴替她抹了眼淚,勉強露出些笑意來,“我能見著你就已經很高興了,至於旁的,並不在意。”

沈瓊就猜到她會是這麼個反應,受了委屈也不肯說,若是雲姑與桃酥過來,必定是問不出什麼話來的。她搖了搖頭:“你性情好不在意,可我不行,我在意得要命。”

江雲晴是看著沈瓊長大的,知道她是個一點就炸的炮仗性子,也不怎麼聽勸。

兩人就這麼對峙了片刻,終歸還是江雲晴先開了口,歎道:“你興許不知道,這京中許多所謂的世家大族,皆是表麵上看著興盛,可背地裡家底早就快掏空了,往來的應酬送禮都得好好盤算著。老將軍為人剛正不阿,家風也很嚴,從不會做那種收受賄賂之事……可僅憑朝廷俸祿,那裡養得起這麼一大家子人,撐得起往來的應酬?”

江雲晴性子雖柔軟,但卻不傻,這些年來也看得透徹,知道府中日子不易。二夫人扣壓南邊來的財物,她也猜到了,但卻並未挑出來質問過。

畢竟這事若真鬨起來,最終落的還是將軍府的顏麵。

老將軍與老夫人這兩年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這樣的事,必然會給他們添堵,若真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江雲晴也擔不起這個後果。

再者,恒仲平領兵在外,她也不想讓他遠隔千裡,還要為後宅這些個事情憂心。

江雲晴輕聲細語地分辯著,仍舊是沈瓊記憶中的溫柔模樣,可她如今卻隻覺著心頭火燎。

“人人都有難處,人人都有苦衷,可你難道就沒有嗎?”沈瓊千裡迢迢趕來,並不是為了同自家晴姐吵架的,可如今卻怎麼都壓不住脾氣,“你看看自己如今這模樣,長此以往,你還能活嗎?”

也不知是被沈瓊氣得,還是戳到了傷心處,江雲晴竟又咳嗽了起來。

沈瓊也顧不得跟她置氣了,連忙讓紅杏再倒水來。

俗話說投鼠忌器,於沈瓊而言,如今的恒家就是那隻令人厭惡大老鼠,江雲晴則是她寶貝著的玉瓶,需得小心忌憚著。

沈瓊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話說得過了些,可卻都是肺腑之言,如今江雲晴這模樣,實在是讓她擔心得很。她偏過頭去,向著紅杏問道:“晴姐這病,可請了大夫來看過?是怎麼說的?”

江雲晴有所顧忌,紅杏卻沒有,她原就受了許久的氣,如今見著沈瓊之後,總算是尋著訴苦的人了。

“年關的時候,姨娘染了風寒病倒了,起初還不想驚動人,最後半夜發起熱來,才終於去求了夫人請大夫來看過。”紅杏至今都記得當初的驚懼,“大夫來開了方子,可吃了許久的藥也沒多大用處,隻退了熱,風寒的病症一直到開春之後方才漸漸好起來。可偏生這咳嗽卻是愈演愈烈,斷斷續續的,始終未見好。”

沈瓊一句句地聽著,不由得攥緊了手,咬著牙恨恨道:“怎敢如此?”

江雲晴低頭垂著淚,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

她是個習慣了有苦自己咽的人,這些年沈瓊為她做的事情夠多了,她並不想將沈瓊給牽扯進這樁麻煩事來。哪怕是她們占理,可真鬨起來,在將軍府與二夫人麵前,也未必會有勝算。

門外傳來小秋的聲音,催促道:“姑娘,咱們得儘快回去了。”

沈瓊知道事態緊急,不能久留,她攥著江雲晴的手,飛快地說道:“晴姐,旁的事情我都由著你,可這件事情已經影響到你的安危,我不能袖手旁觀,也斷然沒法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江雲晴知道她不會聽自己的勸,低聲道:“老將軍的身體不好……”

都到了這種時候了,江雲晴卻在想著旁人。可她原就是這麼個性情,若非如此,沈瓊也不會始終念著她的好。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沈瓊將隨身帶著的銀票給了紅杏,吩咐道,“好好照看著晴姐,我會想法子的。”

她起身走了兩步,又猛地回過身來,抱了抱江雲晴,哽咽道:“晴姐,我沒幾個親近的人了,就算是看在我的份上,你多想著點自己好不好?”

江雲晴渾身一僵,先前沈瓊說她如何委屈,她的觸動,反而都不如這一句來得大。她垂下眼睫,輕輕地抱了下沈瓊:“好。”

就這麼會兒功夫,小秋就又催了起來,沈瓊也沒再多留,直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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