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再嫁東宮 深碧色 8150 字 3個月前

她先前總想著,給沈瓊挑一個待她好的夫婿,看她如同尋常姑娘一般成親生子,琴瑟和鳴。可無論是當年她不滿意的裴明徹,還是她曾很滿意的方清渠,卻都沒能做到。

如今沈瓊尚在病中,雲姑倒也沒什麼心情為此事傷感,隻客套地笑了聲:“阿嬌說的也不無道理,你自己權衡就是,不必勉強。”

方清渠攥緊了手,他很想像當初那般,承諾絕不相負,可卻怎麼都張不開嘴。

他能不在乎旁人如何說,也不介意仕途曲折些,但卻不能完全不在意費儘心血將他撫養長大的母親。

雲姑默不作聲地關上了家門,又回了屋中。

沈瓊正在由桃酥伺候著喝粥,她其實沒什麼胃口,但也知道輕重,不聲不響地將半碗白粥都喝了個乾淨。而後又強忍苦意喝完了藥,險些給吐出來。

她平素裡會任性,但生病的時候卻是格外乖巧。雲姑摸了摸她的額頭,柔聲安撫道:“等明日太醫來看,讓他另開個方子試試。若是實在不行,咱們就回江南去,再慢慢想法子。”

“好啊,”沈瓊含了個蜜餞,含糊不清地說道,“我不著急,隨緣就是。”

當年失明的時候,她也曾害怕得要命,總覺得一輩子仿佛都沒了希望,走到了絕路上。但等到熬過那段時日之後,倒像是脫胎換骨似的,徹底養成了對什麼都不大在意的性子。

高興一日是一日,著實沒必要自找不痛快。

“雲姑,你也不必一直寸步不離守著我。”沈瓊倚在枕上,比劃了一下,“我明日想喝鮮魚湯,放一把切碎的小蔥,煮得香香的那種……”

她雖什麼都看不見,但還心心念念著要吃的,雲姑也是哭笑不得,隨即應了下來:“好好好,我明日就去做。”

沈瓊得了她這句話之後,露出個滿意的笑來,這才乖乖躺好,又睡覺去了。

及至第二日,沈瓊仍舊發著低燒,並未好轉。

她精神倒還算好,甚至想披上衣裳到外邊去走走,但還是被桃酥給攔了下來。

雲姑親自去挑選鮮魚,給沈瓊煮魚湯,桃酥則在房中陪著她閒聊。

“姑娘,你若是有什麼事情,不要總是悶在心中。”桃酥趁此機會,旁敲側擊道,“興許說出來,會好上許多。”

沈瓊不明所以:“我能有什麼心事?”

她臉上儘是茫然,桃酥一時間也分不清,她這是裝傻充愣,還是當真沒能反應過來。

隻是沈瓊不主動開口,誰也不敢在她麵前妄提裴明徹之事,桃酥也隻能糊弄過去,沒敢再多說什麼。

昨日方清渠離開時,曾許諾會請太醫來,雲姑便從大清早便一直盼著。直到午後,方才有人拎著藥箱上門來,而且還不是先前那位陳太醫,而是個身量高挑長相周正的年輕公子。

雲姑怔了下:“您是……”

“我是太醫院的太醫,姓華。”華清年自報家門後,麵不改色地扯著謊,“陳太醫家中出了些事,便又托了我來代為診治。”

他這些日子一直在秦|王府隨侍,好不容易過了幾天清閒日子,昨夜陪著裴明徹喝了個大醉,日上三竿醒來後正頭疼著,便被裴明徹支使過來了。

直到現在,華清年仍舊有些懵。

他算是對裴明徹的事情最為了解的人了,也知道殿下前日專門去求和,回來之後先是在書房之中閉門不出,昨夜又不顧傷病拉他喝了一夜的酒,雖沒說具體情形,但結果如何也不言而喻了。

原以為此事也就到此為止,華清年還很是唏噓了一場,結果一覺醒來,就被打發到這裡來了。

雲姑並不知曉這背後的事情,連忙道:“華太醫這邊請。”

華清年看起來年紀不大,雲姑乍一見多少有些顧忌的,但轉念一想,這樣的年紀便能入太醫院,想來醫術應當不差,這才又稍稍放下心來。

華清年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院子,隨著雲姑進了內室後,不由得將呼吸都放輕了些。

他從裴明徹口中聽到那些舊事時,便總是忍不住想,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秦|王殿下沉溺至此,如今眼看要見著了,一時間竟還有些不易察覺的緊張。

沈瓊並不似那些大家閨秀一般細究禮節,再加上看病是要講究個望聞問切,便沒讓桃酥放下床帳來。她倚在迎枕上,聽到腳步聲漸近,偏過頭去笑問道:“是換了位太醫嗎?”

華清年腳步一頓,目光落在了沈瓊臉上。

她的相貌自是無可挑剔的,在京中諸多閨秀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哪怕病重憔悴,也依舊楚楚動人。隻可惜那雙桃花眼顯得黯淡,倒像是缺了畫龍點睛的那最後一筆似的,著實讓人遺憾。

不過在下一刻,華清年便覺察到不對來,問道:“你的眼……”

他可從來沒聽裴明徹提過,這姑娘有眼疾啊。

沈瓊平靜地答道:“前日晚間忽然發熱,犯了舊疾,一覺醒來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聽此,華清年倒是顧不上再想那些雜事,心神都放在了她的病情上,隨即追問起這所謂的舊疾來。

雲姑細細地將三年前的情形儘數講了,又道:“那時候,我們將江南的名醫都請了個遍,到最後卻是莫名其妙地好了,大夫也都說這是心病。五內鬱結致此,等到想開之後便自然而然病愈。”

華清年繃著臉,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裴明徹壓根不知道這件事,更沒同他提過,如今乍聽此事,著實是震驚不已。哪怕他同裴明徹是知交好友,都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同情都白瞎了——裴明徹他簡直是活該。

還沒等華清年緩過來,沈瓊卻開了口:“我先前覺著是心病,可如今想來,應該不隻如此。”

“為何?”華清年下意識地問了句。

“三年前那次,我的確是難過極了,整日裡觸景傷情,說是心病倒也沒錯。”沈瓊很是冷靜地剖白道,“可如今,我最多不過是一時傷感,若依著那個道理,隻怕是還沒病就該好了。”

華清年:“……”

他愣了片刻,才算是品出來話中的意思——這位沈姑娘,可並沒有心心念念著放不下。對比了一下昨日裴明徹的頹唐模樣,他心中忽而又泛起些微妙的同情來。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華清年如今左右搖擺著,總算是有了切身體會。

好在他還記得自己是為什麼來的,隨即從藥箱中取出脈枕來,向沈瓊道:“恕我冒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