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卓叔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拿起那張卡。那個精致包裝過的盒子裡在他眼中就是惡意的陰謀。
“抓起來了沒？”
乾無聲：“卓叔，不是敵人，她不清楚這個東西。”
“這樣啊,也對、也對……真想搞死我們,也不就是一張卡片了……”卓叔取下鼻梁上的圓形眼睛,擦了擦放在胸口袋子裡，沒有說太多，轉而在屋子裡找起東西。
這個僻靜的屋子中是幾個架子和木頭做的箱子,他翻了一會兒，最裡頭又是封閉得最嚴實的箱子撬開,裡麵是一排紙牌盒子一樣的東西,打開後裡頭是試劑形狀的凹槽。
卓叔把那個凹槽取出，直接將卡片放進去。普普通通的盒子似乎檢測到了什麼,四個小角射出銀色細長的鎖鏈，最前端伸出細小密集的倒刺鉤子，將卡片困住。那種力量放塊金屬進去都會被破壞，偏偏這薄薄的一張卡片，沒有一絲裂縫和皺褶。
“果然、果然……”卓叔歎息,這種卡片不是能輕易破壞的。
好在當初研究這個盒子時，首要的關節是為了鎖住試劑的氣味,防備雪怪的狗鼻子，想要破壞卡片隻是順帶的。
“我沒有想到這種盒子還有被使用的一天。”卓叔注視手裡耗費無數人心血研究出的東西，而那時候,他們終究是晚了一步，最後一根試劑也被用掉。屬於雪怪的狂歡盛宴後，是幸存者苟延殘喘的活著。包括當年引起災難的惡徒，也早已被雪怪分而食之。
時間流逝,新舊交替，當他們融入了原住民之中，也很少有人知道曾經發生的屠|殺了。
……
【叮~求生者，檢測到個人特殊卡牌被強製鎖定，是否收回。】
“不收回。”
……
卓叔將盒子蓋上，外殼閃過流暢的銀色，整個盒子自動上鎖，單用蠻力無法打開。他將盒子交給了乾無聲，整個物資區，在他心裡能保護的隻剩這一人。
“隻是卡片，氣息能夠封閉得更嚴實，一次保存的時間也更長。”卓叔把剩下未曾使用的盒子精心收好，從外表看，任誰也猜不出它們封鎖氣息，“記得一個月來換一次。”
關門聲傳來，卓叔站在試驗台前，一時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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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步音受到邀請去看栽種好的蘋果樹。
這也是第一次，她看見了交易所中大部分流通的食物來源。
補給箱開出的東西千千萬，食物占據的成分不大，根本供應不起所有人的口糧。所以每個物資區甚至每個大型領隊有能力的都置辦了溫室。
走入占地麵積不大的溫室，第一層就是全身消毒。
溫室裡處處懸掛著大大小小的瓶子，大多底部都是透明的，可以看見少到可憐的土壤，和從小孔中突破瓶身渴求著向外生長的植物根係。
隻是瓶中不是吊蘭，而是被精心嗬護的白菜、西紅柿、豆角、黃瓜……數以萬計的懸掛瓶中間，一眼就能看見一棵三人高的蘋果樹。
它的周圍空出一大片，根係被埋在地麵規劃出圓形的土壤中，粗壯的枝乾肆意舒展著，紅彤彤的蘋果飽滿如紅色寶石。
幾個燭龍隊員小心翼翼地采摘蘋果，每個新鮮蘋果享受著至尊待遇，輕輕盛放在柔軟的棉絮壓底的冰雕盒內。
步音的視線隨著被打包成貴重物的蘋果移走，這些隻是少數，更多的被帶去製成果乾和果汁。
乾無聲解釋：“那些是要去運送給其他物資區的領隊。”
這樣能夠利益最大化，同時也是讓所有人吃到蘋果的機會。
樸桃提問：“不能在交易所裡直接交易？”這不比運出去方便安全得多？
“搶不到，泄露消息的可能性也更大。”步音比燭龍的人先回答了她的問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乾無聲頷首。她說的沒錯。
陳雲誌收回盯著蘋果樹近乎癡迷的視線，嗤笑：“單從口頭根本說服不了，一個個咬死了要見到實物。”
跟著他們的另一個隊員也開口：“還有貪心的要分枝，也不看看種不種得起。”
“我們為了騰出這個蘋果樹所需的土壤，減少了將近一萬的菜種。”
食物貴嗎？貴。保暖物貴嗎？也貴。
可普通食物再貴也貴不過土。
“寒冰末日之後，一層層冰和雪覆蓋了大地，大部分裸露的土壤也被改變的性質，不適合植物生存。”陳雲誌哈出一口氣，慢慢講述著普通求生者不關注的事。
“等下，”年秋雀想起那片鬆林，“物資區靠北邊有一片鬆林，那裡的土不能用？”
“不能，我們有人查看過。”陳雲誌當然知道那片罕見的樹林，“那片鬆樹連帶鬆鼠都是變異了的，才能頑強活下來，或者說，現在在大陸上野外看見的綠色植被都不是好惹的家夥。”
樸桃和樸梅是從另一個方向來的，還沒碰到過鬆林。樸梅思忱：“那這樣說鬆樹也不能用了？”人人都不是傻子，鬆木能用早就被搬空了吧。
“沒錯，變異鬆樹樹皮堅硬，尋常刀刃難以破開，而且就算砍下了當木柴也沒辦法點燃，加上鬆林裡的變異鬆鼠見到活物就會攻擊，尤其是破壞樹木的人類，追出樹林也不罷休，會永遠記住那個人的氣味，完全把鬆林當成了它們的地盤，久而久之知道的人就不再去了。”
陳雲誌看了年秋雀一眼，含蓄提醒，“會去的都是新手，能活著出來的也不多。”
潛意思她很幸運。
年秋雀板著臉，不讓他們看出自己內心的震驚。臥槽啊，她和音音不僅在鬆樹林留宿了，還是在鬆鼠眼皮子底下用鬆木搭建了樹屋睡了一覺，甚至刨了對方的藏糧地……呃，她能活著出來全靠運氣和抱大腿吧。
當初建造樹屋時旁邊的鬆鼠跳來跳去、直掛亂叫，步音波瀾不驚地錘打木板，現在回想一下她冷汗都流下來了。……不對不對，這麼久過去了，說不定那些鬆鼠變溫和了點……也許。
樸桃：“哦，食肉鬆鼠是吧！我聽說過這個！”
“其實也挺可愛的。”步音止步在土壤前，抬起頭看著蘋果樹綠色的樹葉，一點也沒發現自己說出口的話多麼可怕，“鬆林的擴張多虧了它們。”
“擴張？”
“是啊，”步音側過頭看向主事的乾無聲，“你們有多久沒測量過鬆林範圍了？一個月？半年？或者幾年？”
“我和秋雀從鬆林那邊過來，從樹的粗細判斷，這些年變異鬆鼠一直在有意識的種植更多的鬆木，三年前的鬆林麵積，絕對占據不到現在的一半。”
“它們……有智慧？”陳雲誌有些不敢相信。
“你應該說的是‘思維’，還不能確定，不過如果是本能不是更加可怕嗎？”少女搖搖手指，“不要小看大自然的任何生物。”
“另外，我在鬆樹林裡發現了你應該會感興趣的一點。”步音對著乾無聲慢吞吞地接著道，被她的話勾住了心思的人恨不得讓她說快一點。
她先是示意蘋果樹：“這個蘋果樹神奇麼？”
一出來就是成熟的蘋果樹，而且七天就能收一次果子，可不是神奇？
陳雲誌就算從老大那裡得知了，在還沒有親眼看見蘋果樹第二次結果前他是不信的，但燭龍裡的人稀罕著蘋果樹，就算它三個月一次結果也稀罕，每天都要來看一眼。
今天正好是第二次結果的時候，早上步音不在，第一個發現蘋果樹又結果的人驚呆了下巴，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一個消息如旋風飛快地傳遍了燭龍。一大早的一群人什麼也沒乾，東西都沒吃，就是圍著蘋果樹，都不舍得走，親眼看著這個末日裡的奇跡。
後來是被看管蘋果樹的人趕走的，要是外麵工作的燭龍沒一個人出現，不就相當於昭告天下燭龍內部有大事發生了。加上神秘引誘劑的出現，燭龍的人最近對物資區來的人調查變得嚴格了，也沒時間在這裡耗著。
陳雲誌終於懂了，為什麼這個蘋果樹能夠成為排行榜的第一。
他讚歎著：“現在水果就隻有白霜領隊的葡萄和黑火的西瓜，但都是按季收。”
葡萄和西瓜都不是果樹，一個是沒土種，二來果樹樹苗期格外嬌貴，死亡率近百分之百，活下來的也成了變異樹種，所以其他領隊都不信燭龍領隊種出了蘋果樹的消息。
步音從蘋果樹的神奇結果速度說起：“沒有其他樹種對比，但是從鬆林的樹木來看，變異鬆木的成長速度也是普通鬆木的數倍。”
另一個藍衣服隊員深思：“這麼說，有可能這棵蘋果樹也是變異了的，隻不過變異後的蘋果更大更甜。”
步音笑而不語，乾無聲沉默。除了他們二人，沒人知道這棵樹是步音抽獎抽出來的。男人甚至也不清楚這個是她的個人抽獎，隻認為是補給箱開出來的。
個人抽獎獲得，這意味著——步音生前的世界，就有這種蘋果樹。
樸桃迷離地看著近看更美更紅的蘋果，微微張唇：“這種變異可以再多一點。”
樸梅揪了把她的胳膊，用氣音提醒：“擦擦口水。”
陳雲誌笑了，沒什麼好丟臉的，今早還有人想爬上去啃兩口確定是真的呢。
蘋果終於收完了，統計的幾個人互相說了什麼，氣氛沮喪不已。
乾無聲目光一動，走過去：“怎麼回事？”
“老大，”其中一人痛心開口，“這一批的蘋果，比第一次的數量少了十六個。”那可是整整十六個啊！
年秋雀都知道十六個蘋果的重要性。
陳雲誌忍著難過，安慰道：“蘋果樹每次結果的多少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不，”統計的隊員搖頭，他的臉微微扭曲了，“陳哥你沒收不知道，這兩批蘋果都是我們盯著收的。”
因為在枝頭保鮮時間更長，他們都是要多少摘多少，也是不信一周真能再次結果，昨晚留了十六個沒收。今早起來激動時沒發現，采摘時就驚覺不對了。
假設蘋果的數量是一百個，前一次的總數是一百個，這一次還是一百個，甚至位置都沒變！
然而他們沒動的十六個蘋果那裡，沒有新長出蘋果來。這不就相當於少收了十六個！
顯然不管他們剩下多少蘋果沒摘下，下一周的同一時間缺掉的蘋果依然會補上。
不摘乾淨就是虧了。
這一次陳雲誌都說不出話來了，他安靜兩秒，暴起：“王彪那個龜孫呢！為什麼不把蘋果全摘了！”
王彪是管這溫室的，隊員連忙去攔住他：“陳哥！彪哥也是想讓蘋果新鮮點！當初我們都同意了的！”
乾無聲的視線逡巡一圈：“王彪人呢？”
“呃……彪哥他發現蘋果少了後就不見了。”估計是躲哪個角落去抽煙了。
王彪也是極為愛護這些食物的，這次發現自己的決策失誤一定也很自責。
“等下讓他來找我。”
乾無聲平靜說了一句，帶著步音去看其他東西。
物資區中間的人太多，溫室並不建在那裡，靠著溫室的是幾個僻靜的屋子，很難想象裡麵是一個小的科研處。
步音見到了科研領頭者卓叔，對方是個原住民。而卓叔也知曉了眼前的少女是蘋果樹的提供者。
同樣也是【神秘引誘劑】的提供者。
卓叔心裡的懷疑放下了，沒人舍得消耗這麼大的利益。
溫室的後頭不遠處是一個冒著熱氣的封閉的建築，年秋雀早就看見了，問出口的是好奇心旺盛的樸桃：“那是什麼？”
一路上都在給她們介紹的陳雲誌閉上了嘴巴，撞了下另一個人。
另一個隊員心裡吐槽，他也不想說啊，太破壞領隊形象了！
樸桃見他們不說更好奇了，樸梅想著也許是不能告訴外人的機密，拉了拉妹妹：“沒事，她就是太囉嗦了。”
樸桃：“哼，你才囉嗦呢！”說是這樣說，她也沒問了。
陳雲誌：“……倒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就是……”他難以啟齒。
乾無聲等著步音來問，沉思自己該如何回答。
哪想少女隻是瞟了一眼那邊，一臉平靜地開口：“肥料廠而已。”
“……對！就是肥料廠！”陳雲誌鬆了口氣，嘿，這個詞可以以後介紹時用。
“你們這裡居然有這麼多的肥料！”
樸桃尚且在驚歎，年秋雀捂著嘴默默遠離了那塊地。
肥料？現在最多的肥料不就是……人體新陳代謝產生且從後臀處通向外界的東西麼。
樸梅本沒多想，看見年秋雀的動作，愣了會兒神，臉色就變了。擁有心靈感應的雙胞胎，樸桃的跟著臉色變了。
三個女生同時捂住了口鼻。這邊一直有淺淺的氣味，她們起初認為是科研處的味道，現在不那麼認為了。
即使陳雲誌百般解釋，肥料廠封閉性能很好，氣味絕對不會傳出來。
步音沒捂，空氣中比較明顯的氣息的確不是肥料香，但溫室中她就嗅到了極淺的味道。
她關注的是其他方麵：“防爆措施做了嗎？”肥料廠爆|炸可不是小事。
陳雲誌難得看見不嫌棄的女生，點點頭：“做了。”
少女往後看了一眼，年秋雀被看得背脊發涼。在外人麵前，步音沒說她們什麼。
一群人逛完後，離開前步音還抱走個花盆，在一個有猛虎紋身的壯漢眼皮子底下帶走了半盆子的土。
壯漢就是王彪，他做錯了事，紅著眼看著那麼多土被帶走，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被抱走了。
步音走了幾步，忽而回頭衝他甜甜一笑：“叔叔，等我種出了好吃的再給你帶回來。”
王彪一怔，眼圈更紅了，大大的個子快頂到天花板，悶聲悶氣：“不用了，你自己留著。”
他不期望一個小女孩能種出東西，他知道這個女孩兒就是給了蘋果樹的人，不會因為土壤遷怒對方。比起土，能源源不斷結果的蘋果樹更有價值。
步音知道包括樸桃樸梅在內，都認為她是一時興起，沒人覺得她能種出東西……哦，除了看不出心思的乾領隊和——
麵前毫無懷疑的年秋雀。
年/步音吹/秋雀在夜裡敲開了步音的門，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一臉嚴肅且認真：“要不要我去交易所搶種子？”
種不出來？不存在的！音音就是神！
饒是步音都為她的信任靜默兩秒，從卡包裡取出兩張卡片：“不用了，我自己有種子。”拿土壤也是掩飾。
卡片【一袋土壤】、【一袋種子】，是步音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獲得的東西。
年秋雀看不清上麵的字和圖案，除非步音親手放到她手裡。
具現化後床邊的桌子上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袋子，一個上麵標注著500克，一個標注著5千克。
步音眼皮子一跳，5千克的土……
稍稍有些後悔把土壤也具現化了。
步音找到一個空箱子，一言不發把裝土的袋子塞了進去，不大不小剛剛好。她打開種子的袋子，意外的是裡麵是不同種的種子，最大的是個桃核，小的如同芝麻大。
指尖隨便一摸就能分辨出種子的種類，腦子裡自動浮現最適合的種植方法，並且潛意識知道這些種子都有那麼一點“不同尋常”之處。
——對自己身前的老農民形象有了更多的認知呢。
步音把其他種子收了起來，隻留下辣椒的種子。隨後從裝土的袋子裡取出一些，和花盆裡的土攪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