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第六十章

溫嶽明微怔,調整一下坐姿,手肘撐在桌沿,雙手十指交叉,探究地看著江衍,“你說的話同樣適用於你,他不是你的人,如果你們可以複合,也不會走到如今地步。”

“我和你不一樣。”江衍人往後靠,漫不經心地說:“我還年輕,五年追不到,那就十年,時間我大把的有。”

五年十年不在話下,他年輕多金,時間和金錢都耗得起。

溫嶽明一貫的笑意消失,單手鬆鬆襯衣領口,“江衍,你們兩個性格差異南轅北轍,總會有一個人委屈求全。”

江衍抱起手臂,直勾勾看著他,“人都是會變的,我會變好,我也會讓程見渝回頭。”

“強扭的瓜不甜。”溫嶽明從容不迫,端起茶抿一口。

江衍輕哧,“巧了,我不喜歡吃甜的。”

話音剛落,緊閉的包廂門打開,程見渝走進來,麵無表情坐回位置,隨手抽幾張紙,揩揩沾水潮濕的指尖,細嚼慢咽的吃東西。

桌上氣氛一時凝滯,江衍於溫嶽明耐人尋味的對視,目光之間像有兩根繩慢慢擰緊,互相較勁,半響沒有人說話。

程見渝察覺到異樣,從江衍上車開始,今天的一切都令他不適,他儘力忽略這種不適,維持表麵平靜,骨節分明的手執著銀製叉子,姿態賞心悅目,泰然自若地享受美食。

溫嶽明低頭笑笑,舉起雞尾酒杯,打破沉默,“江衍,我們很久沒有喝一杯了,碰一杯,感謝你在埃塞做的事情。”

“不客氣,幫你是應該的。”江衍碰杯,睨一眼低著頭沉默無語的程見渝。

溫嶽明咽一口酒,側過頭,亦看著程見渝,“這次多虧小衍,接一批當地華裔送回國,他們萬分感謝,為小衍送上一麵錦旗。”

程見渝抬頭,撞上兩個人目光,江衍灼熱滾燙,溫嶽明如春風化霧,他又低下頭,輕輕“嗯”一聲。

江衍搭在桌沿的手收緊,眼神轉向溫嶽明,似笑非笑地說:“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比起如你的不辭辛勞,甘願奉獻,五年如一日的為弱勢群體服務,我這什麼都算不了。”

“善無大小,為之即善,小衍,你長大了。”溫嶽明微微一笑道。

江衍下顎線條繃緊,漆黑眸子眯起,“我還有很多不足,得向你多多學習。”

溫嶽明眼皮微微垂下,人畜無害的模樣,“謙遜是最高的品德,你已經學會了。”

突如其來的互相誇讚,方才唇槍舌戰,針鋒相對的兩個人達成和諧,聽的程見渝雲裡霧裡,莫名其妙。

他不懂的是,男人競爭**無處不在,溫嶽明寬宏大量,不計較江衍的莽撞,甚至在程見渝麵前幫襯,表現出翩翩君子風度,江衍不甘示弱,裝出謙卑恭敬的模樣,不能讓溫嶽明把風頭全搶了。

外麵天色昏暗,燈火迷離,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程見渝回到家裡已是晚上十點,入冬的滬市潮濕陰冷,他打開空調,在浴缸裡放上水,慢慢躺進去,怔怔看著升起的水霧在天花板變成小水珠。

突然覺得或許嚴融說得對,他可能是一個愛無能的人,無法感受感情帶來的快樂和幸福,那些普通人在一段感情中所感受的幸福和快樂,於他就像一塊石頭丟進一潭深水,擊不起任何水花。

哪怕是和江衍在一起時,他連痛苦都沒感覺到,江衍做的過分時,會有些不甘心,像是被自己養的狗咬了一口的憤怒。

他的心,如同一個乾枯衰敗的蜂巢,江衍和溫嶽明妄想從裡麵掏出蜜,但可能隻能得到一把令人惡心的蟲子屍體。

程見渝掬了一把水,澆在頭上,一手將額頭垂下頭發捋上去,露出光潔飽滿額頭,然後吃吃笑著,心說:‘程見渝,你在這傷春悲秋,顧影自憐,有個什麼意思?’

的確沒意思,如果人生要用書名來形容,他的應該叫《悲慘世界》,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媽媽,據奶奶說他爸爸虛有其表,欠一屁股高利貸,還不上債催收的上門又打又砸,活生生把他爺爺氣死了。

和女人結婚了也不安分,繼續在外麵賭,惹上了地頭蛇,人家放出話要他的一條腿,嚇的他丟下挺著肚子的老婆,連夜逃跑,此後如同人間蒸發,程見渝奶奶說應該是死了,可惜沒死在家裡,不然骨灰可以拿來當化肥。

程見渝很想見見那個把他生下的女人,問問他為什麼把自己生下來,又為什麼不要他。

得到隻是暫時的,失去似乎才是他人生的常態。

一旁架子上手機閃了閃,光芒點亮黑夜,程見渝摸過來,點開屏幕。

來自溫嶽明的短信:“晚安,小朋友。”

程見渝緩緩吐口氣,回複一句,“晚安,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