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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夏日蟬鳴陣陣,病房空調罷工,電力供應資源交代給一切必要設施,醫生護士來來回回忙碌,江衍醒來時,聽到淺淺低低的說話聲,在耳邊沙沙的響。

程見渝背對著他,手肘閒散壓在窗沿,微低著頭,一手握著手機,陽光照在清瘦側臉,從鼻尖直下顎勾勒出一條華麗金線,淺淡唇線微微上翹,眼裡恬靜笑意流淌,聲音是從未聽到過的輕柔——

“沒事的,我受了一點皮外傷,你彆擔心。”

“江衍還沒醒,醫生說需要調理身體,等他醒了我會通知他給家裡報平安。”

“多丹情況不太好,溫先生,謝謝你的關心。”

江衍單手撐著床坐起來,腦袋靠在牆上,微微側目睨著程見渝的背影,然後調整呼吸,劇烈咳嗽一聲。

程見渝回過頭,見他醒了,眼底笑意更深,對著電話那頭說,“回國再聊吧,江衍醒了,我去叫醫生,一會你們通話。”

“感覺怎麼樣?”他揣上手機,走近病床輕聲問。

江衍彆過頭,輕輕“嗯”聲,不經意瞥一眼程見渝殘留笑容,彆過頭看著陽光晴朗的窗外,輕描淡寫地說:“我沒事。”

“真沒事?”

“不用叫醫生。”江衍微擰著眉頭有點窩火,不置可否的模樣,“你放心,死不了。”

程見渝不知他發什麼火,拉把凳子,坐在病床前,端著水杯遞過去,“先喝點水,節目組大部分人在外麵錄節目,躲過一劫,攝影組有兩個人重傷,其他人都是皮外傷,我們今天下午回國。”

江衍伸手接過水杯,才看到程見渝手心手背裹層薄薄紗布,程見渝正要抽回,他一把攥住手腕,低頭端詳,白淨修指的紙上沾著創可貼,偶能看到的皮膚細小血痕深深,破皮的水泡紅腫。

心底狠狠一抽,江衍心疼的緊,火氣消解大半,程見渝靠這雙手敲鍵盤,有多在乎這雙手他很了解,語氣緩和著說:“知道了,你的手怎麼樣?”

“已經不疼了。”

程見渝用力抽回手臂,肩膀後收,放鬆身體仰在椅子上,注視著江衍,簡短清晰地問:“當時在埃塞救你舅舅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江衍眼神錯愕,低頭摸摸喉結,吊兒郎當地說:“想你唄。”

程見渝沒說話,就這麼一絲不苟看著他,江衍抬頭瞥見他較真的神情,頗為無奈地歎氣,“你想讓我說什麼,他是我舅舅,我救他天經地義,和你沒關係。”

頓了頓,他輕輕笑一下,“如果說有關係,有那麼一瞬間我在想,如果他死了,你的心理狀況會更嚴重,我可能這輩子都比不上他,所以他不能死。”

程見渝視線盯著地板上陽光,心裡湧上說不出的滋味,抿抿薄削嘴唇,動作牽扯臉頰擦傷蟄疼,“這次你又在想什麼?”

江衍側頭,一眨不眨盯著他看幾秒,輕鬆地說:“什麼都沒來得及想,再說在下麵告訴你也沒用,省得你擔心受怕。”

這段時間,他明白最大的一個道理,男人要有擔當,這個擔當不止是竭儘全力對程見渝好,最重要是要保護,麵對兩人之間問題理性解決,說到做到,明白什麼是理解,什麼是關心,這才是真男人,以前他充其量是個男孩。

程見渝揉揉臉頰傷痕,心底有兩道聲音天人交戰,爭奪心口方寸之地,一道說:程見渝,你或許有點喜歡他,為什麼不試試新的可能,不是已經想好要給和你一次機會嗎?

另一道聲音如同鬼魅趴在他耳邊,陰惻惻地說:這可是那個殘酷無情的江衍,你確定要重蹈覆轍嗎?上次你能全身而退,這一次可不一定哦。

他深吸一口氣,試試就試試,不相信在一個坑裡栽兩次,坐正身體,兩手整理衣領,下定決心,“江衍,我在想我們……”

“你不用說了。”江衍打斷他,全身的血一寸寸凝結,心裡難過的要命,嘴上很硬,漫不經心地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程見渝微怔,歪過頭看著他。

江衍自暴自棄,長長吐一口氣,自嘲地笑笑,“‘我們兩不合適,我隻想和你做朋友,你清楚我的狀況,我不打算談戀愛'來來去去這些話,我明白,我的糾纏給你造成困擾,我會儘力不纏著你,不打擾你的工作生活。”

自作孽,不可活,或許這輩子,他都不能撬開程見渝的心門,拿著一把鑰匙,站在一堵牆麵前是於事無補的。

還能怎麼樣?

他明白這段關係的不對等,喜怒哀樂全部掌握在程見渝手裡,任憑操縱他的情緒,如同蜘蛛網上的蟲子,越是掙脫,越是桎梏,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樣無助過,像條小狗一樣巴巴的等著程見回頭,這種感覺把他逼的快要發瘋了。

椅子在地麵拖動,他聽到程見渝站起身,穩妥腳步聲走向門口,緊接著“哢擦”一聲門鎖響聲,就這麼走了,江衍氣的眼睛發紅,咬著腮幫子,肩膀和背上疼的厲害,程見渝是真的不想理他!

“江衍。”程見渝平穩的聲音從頭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