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冰入昆侖時不過三歲孩童,當時道尊將他直接帶上溶雪宮,未曾與任何人打招呼。
之後他被證實是空靈根,昆侖眾人不滿也偃旗息鼓。
他就此成了上一任道尊弟子,在溶雪宮度過了生命中大部分時間,這種生活寂寞,冷清,也……煎熬,痛苦。
回憶起來某些經曆,屈辱像附骨之疽,哪怕對方已經死去多年,依然難以剔除。
除此之外,他唯一記得便是人人稱頌和無處不在恭維,從未有人敢如此對他大呼小叫,無禮冒犯。
麵無表情地靠近池邊,檀冰微微俯下身,長發與繁複衣袂垂落,謝明瑤眸光明亮地瞪著他,他與她對視片刻,問她:“你方才喚本尊什麼。”
他掐住她抬起下巴冷淡道:“再說一遍。”
謝明瑤很清楚他可能不高興了,覺得被冒犯了,但怕死她就不是謝明瑤,脾氣上來了真很難控製,她還從未受過這樣多折磨,從莫名其妙穿書到被現在這樣對待,謝明瑤在心裡把蘇芷汐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她非常懷疑是對方花了全部身家搞了什麼邪惡研究才把她送過來。
她氣急,麵對檀冰危險問話便毫不畏懼地頂回去:“叫你檀冰,怎麼了?起名字難道不是讓人叫嗎?”
她還不怕死地加了一句:“我還說你找死,怎麼,很生疏?覺得有趣嗎?從來沒人敢這樣對你說話吧?是不是成功引起了你注意?”
她說到最後又笑了,又氣又笑又無奈樣子挺滑稽,也……透著難言可愛。
女孩子香香軟軟,掐在手裡下巴都與眾不同,這種陌生新鮮感覺,甚至中和了記憶裡血腥殘忍畫麵。
檀冰倏地直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謝明瑤,謝明瑤冷靜下來,忍著池水冰冷刺骨往後退,還好池水不深,差不多到她胸口位置,她不需要全身都沉浸在寒冷裡。
她真是討厭死溶雪宮一切了,她對這裡唯一印象就是冷。
真他媽冷。
“我睡得好好,你突然把我扔到這裡,就彆怪我對你沒有好態度。”靠在另一岸邊時候謝明瑤才歇了口氣,勉強說了這樣一句話。
她努力集中精神觀察周圍,四處都是一片白茫茫,池水霧氣蒸騰,連另一岸邊檀冰都快看不清楚了。
謝明瑤使勁甩了甩頭,發覺身上不斷朝外散發黑漆漆魔氣,她怔了一下,再次望向另一岸邊,卻發現那裡已經沒有那個修長身影了。
她愣了一瞬,耳邊響起那個冰冷幽雅聲音:“先是拿模棱兩可話來試探本尊,如今又這般舉止無狀,言行粗魯,一個人入了魔,便真對生死毫無畏怯了麼。”
“你是原本便如此性情,還是因為入了魔?”
“觀扶微與芷汐反應,你原本不該是這樣,那麼,便是因為入了魔。”
他突然說了這麼多話,大概自己都不習慣,謝明瑤也聽得汗毛都豎了起來——模棱兩可話指是嫦娥玉兔那幾句,舉止無狀是之前曖昧調.戲,言行粗魯是現在……他想到原來謝明瑤肯定不敢這樣,如果隻是覺得她入魔了才變成這樣,那麼……
“你扔到我這裡,是在為我除魔?”謝明瑤眨了眨眼。
檀冰就站在她身後池岸上,她一轉頭就能看見他。
她還沒個正經衣裳換,身上是之前薄薄中衣,如今被冰冷池水濕透,曲線畢露。
她轉過身正對他,他睫羽低垂地與她對視幾息,突見她伸出了手。
“既然要為我除魔,何不做得徹底些。”
雖然已經知道她與旁人比起來沒有任何分寸,稱得上是肆意妄為,但她這樣突然動作,還是讓他一時習慣不了。
謝明瑤在池水中踮起腳,拉著他衣袂,將他扯進了冰冷池水中。
水花四濺,岸邊清風明月道長墜入水中,謝明瑤頭發上臉上都是水痕,她冷得打顫,急切地尋找唯一稱得上溫暖源頭——被她拉下水檀冰。
“好冷。”謝明瑤這會兒太難受了,意識模糊,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手腳並用纏在了男人相較於池水還溫暖些身體上,緊緊抱著他顫聲道,“這是什麼見鬼除魔,這麼冷,魔沒除掉,人先被你凍死了。”
陌生氣息充斥在鼻息間,檀冰僵硬地站在池水中,繁瑣厚重錦衣遇水變得更沉,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壓抑,像隨時會要了謝明瑤命。
但他還是沒出手,隻冷冰冰吐出兩個字:“放手。”
謝明瑤怎麼可能放手?她甚至力道更加大了一些,人到了絕境時總會有無限潛能,她唯一剩餘理智告訴她——
“你若是不想被我拉下來,第一時間可能沒反應過來,後麵還會真站不住嗎?”她呼吸急促道,“你若真不想被我抱著,修為那般高深你,難道還真能被我如此強迫不成?”
她每個字都在暗示檀冰欲擒故縱。
他是想要,隻是嘴上不承認。
可檀冰接下來寒氣四溢,冰得人透骨涼話讓她有些失神。
“這是淬心池。”
腦子裡詭異地冒出一段在書裡看到話——淬心池乃溶雪宮淬煉人心智之地,亦可除儘天下邪魔妖氣,未免入池之人難以承受淬心之苦試圖逃脫,淬心池設有昆侖幾代道尊留下結界,無論何人至此,都會法力全無,類同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