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子,你考學了嗎?”李師傅問道。
“落榜了。現在是無頭蒼蠅,留在家裡種田,一沒力氣,二沒經驗,比不上村裡熟練好手。這不正去找我們老師談話,看自己以後能做點什麼。”沈衛民深歎了口氣,語氣非常無奈。
“你是高中生,就你修車這門手藝,好好打磨打磨,進廠就算當個臨時工,也能養活自己。”李師傅不無豔羨,要是他兒子有這個手藝,他做夢都能笑醒。
“那承李叔吉言,要是真成了,下次坐車的時候我給大家發喜餅。”沈衛民笑著接了大家的祝福。
這年頭強調大家親如一家,看到年輕人大大方方還是樂於助人的性子,大家都喜歡,紛紛表示都等著呢。還有的提供信息說自己廠裡招高中生。
沈衛民趕緊順杆問了兩句,就算是需要一份工作,就算他能接受去紡織廠當男工,但人家限製戶口。
沒治!
沈衛民一路坐到縣城,和李師傅告彆後,轉身走向學校家屬院。縣高校長陳學義和沈爹是一個戰壕裡走出來的戰友,當初沈爹比人資曆還高,但是傷病無情,隻能回家。陳學義堅持到了建國,因為學曆算高,接管了縣高。
過命的交情,又沒有什麼利害關係,兩家偶爾走動。
原主心比天高,第一次高考失利後,正值池縣農機廠新建廠,陳校長就提議他去考考,原主一句“我要考大學,你彆耽擱我前途”把人給堵了回去,自那後陳校長再沒單獨和他說過什麼。
之後沈衛民才知道,那是農機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麵向全體招工,之後就限製城鎮戶口工人家庭了。
所以說不成器的人就連選擇都是不成器的。
沈衛民這次來沒有告訴沈爹和李招娣,自然沒有帶伴手禮,一來想試探試探陳校長態度,二來他自己做的孽當然自己扛著。提著從供銷社買的一包桃酥,沈衛民一路上了家屬院三樓,敲了敲紅漆木門:“陳校長在家嗎?”
開門的是個齊耳短發的婦女,眼睛很厲,齙嘴,眼睛上架著眼鏡,此時微抿著嘴唇,看上去很不好惹。“曲老師,我找校長有點事。”沈衛民說明來意,此婦女名曲靜,陳校長的妻子,學校有名的“三八閻羅”。
曲靜眼眸下垂,看了眼沈衛民手中提著的東西,眼尾勾起,有些嘲諷,“老陳,有學生來找你。”說罷也不管沈衛民,自顧自回了屋裡。
“誰啊?”陳學義走出來,襯衫長褲溫文儒雅,他手裡拿著最新的報紙,看到沈衛民稍稍詫異了下,“你怎麼來了?”
沈衛民在門口地墊上蹭了兩下鞋,進屋,把桃酥放在茶幾上,“有點事情要請教校長。”
“哦?”陳學義挑眉。
“校長,我來是想問問,您知不知道現在縣城各工廠有沒有地方招工?”沈衛民坐在沙發上,雙腿並攏,肉眼可見的拘謹。
招工信息一般都是廠內或是熟人才知道,外人根本不清楚。陳學義當過兵,池縣內三大工廠裡都有他的戰友,要不然沈衛民也不能過來這一趟。
陳校長抬頭,“你不是要考大學,怎麼突然改變誌向了?”
這就是明知故問了,就原主那個成績還想考大學?除非日夜苦讀,還能拚一拚。但看原主哪有努力的樣子,沒有天賦還不努力,考大學?做夢更快。
“我準備響應號召,把我無限的精力投身到無限的社會主義建設之中去。”沈衛民積極表態。
陳校長詫異的看了眼沈衛民,他本不想搭理,又想起昨兒下午老夥計過來說的話,“你這次是來著了,機械廠食堂大師傅召學徒,要不你去試試。”
雖然小胳膊小腿,但是鍛煉幾年應該不成問題。按說有這樣的機會都是先介紹自家人,畢竟食堂是個肥差,有工資拿,還能吃飽。但是學徒要求年紀,身邊合適的就少了,還沒等出去問,這就有個上門的,全當給沈老哥一個麵子,讓他去試試,最好知難而退。
沈衛民趕緊表示要去,他現在急需進廠,乾什麼活都是次要的,進去後再想辦法換就是了。
陳校長蹬自行車載著沈衛民,到了機械廠。
剛走到機械廠門口,就看到一群身穿廠服的男人正對著一輛56八輪貨運車愁眉不展,離老遠都能聞到汽油味。
沈衛民沒當回事,跟著陳校長往前走。
聽到有人叫他,沈衛民抬頭,看到往這邊跑的李師傅,“叔?”
“跟我過來。”李師傅把他拉到大車旁邊,“這就是我說的那個高中生,我費勁整了半天,人家五分鐘就給我把車修好了,要不要叫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