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這樣,這顆人參我給你開這個數。”學徒工伸了五根手指。
沈衛民眯眯眼。
“五張大團結。”學徒工說道。他就是從農村出來的,自然知道農村掙錢不易,一家人田地裡一年都不一定能剩下這麼多錢。
沈衛民眼疾手快從他手上把人參取回來塞進兜裡,扔進空間,轉身就走。欺負他不認識中藥,不識價格就罷了,就剛剛學徒工捧著人參愛不釋手的樣子,雖然對方這個半溜子水平可能隻能窺見一二,但也說明這人參極大可能並非凡品。五十塊錢?給他兩百塊,這事兒都得商量商量。
況且他也沒準備賣,就是想知道趙三到底給了他啥東西。要是珍品,拿來給他喝茶,虧她能想到?這沒問過大生叔,其他人說什麼沈衛民都不敢信,沒準對他身體真有好處,亦或是對得娘身體好呢,那就得留著自用了。
沈衛民不知道的是,他走後沒多久,“仁堂”走出一群人就是為了找他。
“為人傲慢,不修邊幅。為師就是這麼教你的。”中藥鋪店長周清明教訓學徒工。
旁邊一個滿須白發,精神矍鑠的老人擺了擺手。“凡事講究一個緣分,他都已經到鋪子裡了,卻未能與我相見,這就證明我有緣無分。清明,凡事不要強求。”
“老師,”周清
明喚道。如果沒有任何希望倒還罷了,現在希望就在眼前,讓他放棄,如何心甘,如何情願?
老人搖頭,去了後間。周清明看了一眼學徒工,“那人有何特征,多大年齡?”
“長得五官俊俏,年紀十七八歲。對了!他推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學徒工猛然想起來。
周清明眉峰舒展,雖然對方才十七八歲,讓他有些驚訝。不過,對方騎了一輛新自行車,倒是一個記憶點。就是在縣城裡自行車也屬於大件,是個稀罕物。一個年輕人推著一輛新自行車,少數多說都會留點兒記憶,要是那個年輕人長得又好的話,就更是如此。
周清明叫來學生,“你師兄弟幾個去附近打聽打聽,這麼會兒功夫人應該走不遠。此事事關重大,你師祖雖然嘴上說放棄,心裡定然不甘心的。”
“知道了,老師。”幾個人都知道這顆人參關乎著什麼,皆鄭重點頭。
沈衛民從“仁堂”出來,其實還留了一會,等徐新華和石相可回來,仨人才一起回。
回到機械廠,倆人去食堂,沈衛民則把車直接推進了宿舍,要說為什麼,他仨完全忘了車鎖的事。這年頭雖然治安尚好,不過沒有車鎖的新車停在那裡,沒準會發生什麼事,隻能先存放在宿舍裡頭。
沈衛民當初選的是雙人間,住進來之後才發現隻住了他一個人,所以做什麼都方便,不用取得他人同意。前些日子他在屋裡削果皮,到最後滿屋的桃酸味,杏酸味也沒人管。
工廠宿舍和學校宿舍到底是不一樣的,學校為了學生學習,規定按時熄燈,按時起床。員工宿舍就簡單粗暴多了,你何時睡何時起,根本沒人管。隻要不殺人放火就行。
放下車去食堂和兩人會和,三人一起吃了午飯,今天吃喝都是沈衛民請,另兩人沒推脫欣然接受。
沈衛民不會推讓,這樣更讓他覺得舒服。折騰折騰,就到點了,三人兵分兩路,石去宿舍補眠,沈徐兩人去上班。隊裡活兒就那些,仨人忙了一上午,下午就閒下來了。不過上工沒多
久,工會來人叫沈衛民過去一趟。
“最近工會招了一批年輕人,性子傲說話也衝,你過去之後彆跟他一般見識。不過也不用忍氣吞聲,真鬨起來咱運輸隊也不是吃素的。”徐新華悄悄低語。
沈衛民笑著“嗯”了一聲,去個工會,怎麼在徐新華說來倒像是去乾架似的,“放心吧,沒事兒。”
沈衛民敲門進入工會辦公室。
一個叫高飛的年輕人迎了上來,直接開門見山:“工會決定展開工人掃盲工作。準備組織廠裡上過學識字的工人以夜學的形式講課教認字識字,沈衛民同誌,請問你有沒有興趣?”
這個開場白客氣有餘,親近不足,且太過正式,讓人聽著不那麼舒服,但勝在激情飽滿。身為機械廠員工,沈衛民不會推辭:“什麼時候開始?”
不過有心奉獻,也得量力而行,這段時間指定是不行。
“現在還在起始階段,正式夜學開課時間還在協調中。不過從今晚開始,工會專門組織縣高老師給參加的識字工人做培訓,讓你熟練基本教學業務,你既然也有意願就來上課吧。”
沈衛民一聽,沉思了片刻:“抱歉,為工人同事服務,我作為機械廠員工義不容辭。不過我家裡最近有事,下班就得做班車回家,怕是參加不成。”
最近,沈衛民都沒打算住機械廠。眼見省機械廠二隊不定什麼時候就撤出“省城——池縣”這條線,他培養二隊是跑全國的可不是專跑池縣。到時候他跟徐新華就得三天兩頭往省城出差,聽說忙起來中間連歇的空都沒有,到時候要做到天天回家並不現實,隻能在那之前陪著兩個小孩讓他適應新的生活。
這個周六他可忙,答應倆小孩去學遊泳,還可能是他定親的日子,無論那件事他都不能缺席。是兩個小孩不夠讓他憂心,還是未來的媳婦兒不讓他掛心,他要留在縣城做培訓。
倒不是說培訓不好,隻是沈衛民來看必要性不大。夜校本身的任務就是掃盲,旨在教工人朋友會寫他的名字和一些簡
單容易掌握的字。在上課之前,看幾堂示範課得了,最重要的還是實踐找經驗。
工會竟然還要請老師做培訓,沈衛民以為此法不可取。首先他組織的是工人,上一天班,有時候還得加班,累了一天抽出時間支持廠裡的掃盲工作,卻被告知在那之前自己還要先上培訓課,勞身勞心。
如此這般,激情早晚被消磨掉了。
“你不願意來?”高飛聲音拔高。
“同誌,這是我的實際情況,這些天我確實抽不出空。”沈衛民好言解釋。
“你怎麼沒一點有集體榮譽心?夜校項目是我聯合紡織廠等幾家工廠共同進行的,你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可不好。”高飛強調。
“同誌,我雖然看著好說話,但你也不能隨便給我安罪名。我什麼時候沒有集體榮譽感了?不參加你的培訓就是沒有集體榮譽感?
我的本職工作是運輸隊內事物,我做好這個,誰能說我沒有集體榮譽感。而且參加掃盲項目、到夜校講課都屬於自願行為,我可以答應也可以拒絕,怎麼到你這兒我就成了必須得參加?”
高飛詞窮,“你,你確定不來?”
沈衛民肯定點點頭,他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更何況他本來就沒準備來。
“小沈啊,我可找到你了。”正說著話,工會主席推門而入,看到沈衛民很激動。上次合唱比賽,工會主席就對沈衛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時見他麵色平淡,對麵高飛麵色鐵青,大概能猜出他起矛盾了,不過現在處理這些的時候。
“您找我有事兒?如果是夜校的事……”沈衛民現在連擔子都不想背了。
“不是不是,你今天去百貨大樓買了輛自行車?”工會主席上來就問。
“是。”沈衛民麵帶不解,廠裡還管這個?
“是不是還去了一趟中藥鋪?”
沈衛民再次點頭:“去問了點事情。”
“中醫館的店長是我多年好友,他說有點事請你幫忙,想約你見個麵,你方不方便?”
沈衛民搖頭:“不方便。今天下班我要回家,您知
道我家裡的情況,現在離不了人,我父母年紀大了,兩個小孩兒又調皮。”要是早知道後麵會引來麻煩,沈衛民當時就不會拐進去,果然是好奇心害死貓。
“我這個老夥計呢,很少開口求人。現在是真著急,要不我把他叫到廠裡來?你聊幾句,能答應的就答應,不能答應的一口回絕也沒事,我保證以後他再不會找你。”
沈衛民最終還是點頭,工會主席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說明對方是真著急。反正這參對於他來說意義重大,不管對方是哪種情況,他都沒打算賣出去,能當麵回絕了也好。
因為有這個插曲,沈衛民就留在工會主席辦公室等“仁堂”店長過來。
對方確實很著急,工會主席電話掛上沒幾分鐘人就趕過來了。
周清明進屋,一眼就瞧見了沈衛民,也怨不得學徒工說那位客人長得好,這一眼看上去確實出眾。他顧不得寒暄,直接走到沈衛民麵前,微微俯身:“實在對不住,店裡學徒工不知規矩,言語間得罪了客人。”
沈衛民連忙往旁邊避讓,對方年長,且周身書卷氣極重,一看就是個學識高、重規矩的,他哪敢受受他的禮!“這位先生不必客氣,我並沒有放在心上。他雖欺我不懂貨,不過這東西我本來就沒想出手倒也算不上得罪。”
周清明表情帶上了些焦急,不怕對方生氣就怕人家根本不在意,那樣可能一點回旋餘地都沒了,“如果是因為價錢,我可以再商……”
沈衛民搖頭,“並非價格問題,隻是此物乃我心愛之人贈予。她看我身體虛弱,說是讓我用來泡茶喝。她是個心大的,對身外之物向來不在意。我又眼拙,分不出好壞,怕自己暴殄天物,這才拐進了藥館。”
簡言之,他隻是想找人判斷判斷手中人參的品質,如果資質普通就泡茶飲水;如果能治大病救人命,就留著以後備不時之需,從頭至尾都和賣扯不上關係。
周清明眼中閃過可惜,眼前的青年很沉穩,說話不急不徐。知道他是工會主席的朋友沒有鬆口,聽到他要加價,也沒有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