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看見人, 但是沈衛民知道說話是誰，就是吳途。說起來，他們兩個已經許久沒有交集, 因為某一些原因, 沈衛民對他有忌憚，且不想和他有過多牽扯。
尤其今天這樣日子, 在彆人儘情展示自己無理時候，他其實沒必要表現出太多。所以此時此刻，沈衛民隻是笑了笑，“這就是我要說第二件事，從工廠開始動工到現在包括我和家裡人都聽說了不少流言。
當初從村裡收了多少錢，我是有嚴格明細, 就貼在西廣場，想必大家心裡都有個底。今天是我們工廠開業，除了工廠建設和昨天試品會之外, 工廠還沒有開始進行其他任何生產, 我讓趙會計整理了這段時間工廠花費明細以及盈餘。”
沈衛民說著話，就見沈強和趙和抬了一張紅紙出來, 貼在了院牆外側。食品加工廠外側泥了牆皮，還專門做了屋簷，準備當成公告欄用。物儘其用, 開業第一天就派上用場了。
“下次再向大家公布廠裡結餘情況，應該就是過年了。現在工廠還隻是初步開始，不過我是有目標，今天趁此機會就和大家夥好好嘮嘮。在我想法裡，總有一天我們沈家溝通向外麵路會是平坦，村裡家家戶戶都能亮起燈。這是我建這個工廠原動力, 也是隻要不實現就一定會努力奮鬥讓它實現目標。”
沈衛民笑著說道，他表情鎮定，說話文縐縐，卻很認真。
這樣目標要是處於他人之口，定是要被嘲笑，畢竟自己有多大能耐做多大事，往高了說就是妄想，相當於白日做夢。但是從沈衛民嘴裡說出來卻莫名有說服力。底下不少人剛開始想笑，他們被沈衛民描繪圖景嚇住了，修路通外和通電亮燈。
這些隻有進城才能見到稀罕物件，和他們這個窮山溝溝方府沒有任何關係，離他們太遙遠。要知道就連離公社最近趙家莊目前為止都沒有通上電，就是排隊，他們村也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馬月去。但是沈衛民現在說他建工廠目標就在於此，可太令人震撼了。
沉默過後是一陣激烈鼓掌聲。先不說這事情會不會實現，就說沈衛民現在精氣神兒和精神態度就值得稱讚。
“那小廠長還有第三件事說嗎？”下麵有人開始起哄。
這一聲“廠長”把沈衛民喊愣了一下，不過他隨即就反應過來，這一聲廠長他應可一點都不虛。
“當然有第三件事，”沈衛民笑著說，“接下來，我宣布沈家溝食品加工廠今天正式開業了！”
沈衛民衛民話音剛落，兩邊就響起了鞭炮聲。掛著紅布牌匾揭下來，村裡沒幾個認字，但是認字能品字幾個都不約而同看向頭頂“沈家溝食品加工廠”幾個字，古樸大氣，鐘秀挺立，讓人細品之下，心思沉靜。
好字！
祁軍眯眯眼，這字可出自大家之手！旁邊楊文也和夏揚州兩個低聲交談。
程振華領著幾個孩子站在最外圍。“乾爸，這幾個字好看。”
程振華笑，看向其他三個孩子，“你們以為呢？”
程淼和葉聰點頭，旁邊鄧要武也點頭，不過純屬跟風。程振華揉揉他小腦袋，低聲道：“我啊，對你們沒有過高要求，隻要把字練成那個樣子就成了。”
仨小挨個表乖巧，旁邊程淼不置可否，他抬頭看向頂頭幾個大字，突然覺得一直被奶奶壓著練字不會那麼難熬了。
開業之後，李招娣領著娘家幾個弟媳婦開始撒花生乾果，就是讓大家都樂嗬樂嗬，沒有其他特殊含義。之所以不選瓜子，就是因為掉在地上太難撿。
沈衛民看大家響熱烈，也覺得高興。
今天最重要事情終於完成了。從今天起，沈家溝食品加工廠就開業了！
之後，沈爹沈娘帶著村裡人開始參觀工廠，沈衛民和沈東林則領著祁軍周瑞和幾位公社乾事回去家裡。好不容易來趟沈家溝，總不能連杯水都不讓喝。工廠簡陋，現在又都是人，倒不如回家去。
至於程振華以及夏楊兩兄弟，沈衛民是不管。他們經常過來，夏揚州更是住了許久，和村裡人都混熟了，根本不用他操心。
祁軍接下來並沒有說什麼。
晌午已過，沈衛民要留他們吃飯。硬是不肯，說是回縣城還有重要會議。
沈衛民沒法強求，隻能送他們離開。
把人送走之後，沈衛民鬆了一口氣。雖然說幾個公社乾事頂好說話，尤其祁軍剛剛在工廠還幫了他忙，但是第一次見麵，又是業務往來重點單位，說話辦事都要端著，說實話有些累。
等人都走了，沈衛民坐在堂屋門口躺椅上，開始沉澱自己。
今天他邁出了第一步，工廠鄭氏開業。不過，他暫時好像也沒啥活兒要去做。
“你之前說下周要去省城，是要隨機械廠車隊出差。”沈東林送完人回來，就看到沈衛民閉眼半躺在躺椅上，遂出聲問道。
這件事情他也是剛剛才沈衛民聽說，不過除了這個，也沒什麼好解釋了。去省城一趟並不容易，對機械廠運輸隊沈衛民來說簡單很多，卻也不是誰想去就能去。
“是要去省城一趟，不過這次是私事，不便跟車。花姐臨走前說了些要求，我要提著禮盒過去請工會挑選。不出意外話，這次應該能定下兩三筆生意。”沈衛民低聲說道，既然是為私事過去當然不能跟車隊流程，當然明天之後，就算他想走車隊，也沒有人接收他。
“你要單獨去省城？你在機械廠工作怎麼辦？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沈東林皺眉。
“機械廠工作，我會儘快辭掉，我也不自己去，帶著琪琪一起。”沈衛民麵帶冷靜。說實話，在這之前，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要辭掉機械廠工作，修修車跑跑車，能見識到外麵世界，對沈衛民來說是一份堪稱完美工作。
不過現在沈衛民不這樣想了，自古事難兩全，機械廠和工廠之間他總得選一個。兩者一旦對立，沈衛民理所當然會選沈家溝。
“決定了？”沈東林問道。
沈衛民點頭，“先不要告訴我爹娘，等接到單子再說。還有咱們昨天商量決定生產幾種糕點，儘快開始做吧，我回來以後咱們一起去擺攤，”沈衛民發出邀請。
沈東林沉吟片刻，“嗯，就按你說辦，明天開始招工。”
其實他還想說，二哥二嫂就算知道也不會說什麼，他們早就看不慣沈衛民這麼辛苦了。不過沈衛民一片孝心，他自也沒有不成全道理，畢竟這也是他們家事。
沈衛民笑著點頭，他就先不去挑戰爹娘小心臟了。
程振華和夏揚州決定在三點左右離開。夏揚州決定實屬突然，家裡都沒反應過來。這段時間，李招娣是真正把夏揚州當孩子看，還預備著夏揚州走時候要給他準備什麼。這下被他打個措手不及，手裡連程振華份才將準備好，沒剩啥時間給夏揚州準備。
“嬸子，不用麻煩了。”夏揚州溫聲說道，“不然讓隊長勻我些好了。”
“也行。”程振華沒啥不答應。
“不用，出去等著去，嬸子咋也不能讓你們空手離開。”李招娣把人趕出去，又點了一個灶，雙管齊下，總會快點。
“你們現在走，今天要在縣城過夜？”沈衛民皺眉問道，他不喜歡事情就是離彆，這會讓他油然而生一種惆悵感。儘管早就已做好心理準備，不管是程振華夏揚州還是楊文也，他們不可能永遠留在沈家溝，甚至是池縣也不可能，但是心中情緒總不收人控製。
“嗯，所以今天還要借你房子一住。”夏揚州溫聲說道，“或者你今天也和我們一起去縣城？明天要去上班，省得再早起折騰一趟。”
沈衛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程大哥，你們明天直接回省城。”
“嗯。軍區事忙，我不得不回去。他倆留在家裡，回頭我讓人來接。”程振華解釋。
“哦，”沈衛民若有所思。
“有事兒？”程振華動問道，如果沒事，沈衛民不會再重點強調一遍。
“你們走時候方便捎上我和琪琪嗎？我下周有事需要去省城一趟。”大家關係親近，所以沈衛民直接說明事情，如果有更便利方法，他也不願意領著趙姑娘去擠人挨人火車。
“行，”程振華當即點頭。算上沈衛民兩個，一共才五個人，車裡完全能塞得下。
“那我去和我娘她們說一聲。”沈衛民去廚屋。一邊走一邊還想著他和趙琪不用大收拾，畢竟身負空間，很多東西都提前備了一份，就算現在讓他門夫妻兩個流落荒野，他們衣食住行都能撐段時間。
李招娣現在已經沒脾氣了，也不知道今天是咋了，一個兩個都要走。
“你和琪妮兒去縣城，臨時決定？你可彆一心血來潮給振華他們添麻煩。”程振華照顧他們家本也不是必須，如果有可能李招娣不想給他們添任何麻煩。不過，關係走得近，分太清未免顯得生疏。
在這方麵，她自認沒有老兒子做得好，待他們親近又隨和，所以現在隻是提醒，並沒有強烈要求。
沈衛民搖搖頭，“就想趁現在出去見見世麵，等工廠真正忙起來，我和琪琪都沒有時間做這些了。”
老兒子說合情合理，李招娣沒什麼好說，再說她巴不得老兒子和兒媳婦感情好呢，隻是，“你不跟著運輸隊一塊說過去嗎？可彆因為私事耽擱了公事，讓大家麵上都不好看。”
沈衛民搖搖頭，“不會，我會處理好。”
李招娣點頭，如此她就不說什麼了。“那你還愣著乾嘛，趕快和琪妮兒回屋收拾行李去，你們還能兩手空空去省城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