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晟聲音極低, 語氣曖昧:“等會兒再喝不遲,先把要緊事做了。”
沈纖纖呆愣一瞬,見他目光灼灼, 驀然意識到他口中的要緊事是什麼。
兩人先時歡好次數不少, 她也逐漸習慣。可此時莫名的抵觸,不願遂他的意。
她假作不懂他話裡的暗示, 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喝水之前的要緊事是倒水, 我這就去給你倒, 你等一下。”
“嗯?”蕭晟皺眉, 心裡燃起的火苗頃刻間被澆滅了大半。
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這一遲疑間,沈纖纖迅速抽身下床,走至桌邊, 倒了一杯水。
穩了穩心神,壓下心中種種情緒,她才端著茶盞一步一步走到床畔,笑容甜美:“來, 九郎, 喝水。”
晉王表情有片刻的凝滯, 也不好說自己根本就沒想喝水。
他伸手接過茶盞,一仰脖喝了個乾淨。
沈纖纖將空茶盞放回去,重回床上,安安靜靜躺在裡側。
如意閣又恢複了安靜。
晉王殿下卻平靜不下來, 心裡那點欲念在不停地翻騰, 身體也脹得難受。
他略一思忖, 自錦被中伸出一隻手, 佯作無意放在了她柔軟的身體上。
被吵醒了一次後, 沈纖纖清醒不少。此刻她雖然雙目緊閉,卻無絲毫睡意。
身上驟然多出一隻手,她立時就察覺到了,也明白他此舉的暗示意味。
然而她心中不快,偏偏就不肯讓他稱心如意。
沈纖纖呼吸均勻,一動不動,隻當自己是一根木棍。
在晉王多出來的那段記憶裡,他夜間一伸手過去,她就會笑著把他手拿開,嬌滴滴地要他彆鬨。
隨後他會極其自然,將人拉過來親吻,之後一切順理成章。
區彆隻有儘興和不儘興而已。
今晚明顯不同於以往,不知是她有意不願還是睡著了。
蕭晟手指輕輕點了一下。
沈纖纖呼吸均勻綿長,毫無反應。
晉王心裡一陣氣惱。
這麼快就又睡著了?
他輾轉反側難以安睡,她倒是好眠。
可他剛推醒過她一次,又不能再次說自己口渴要喝水。
但是身體又著實脹得難受,他咬一咬牙,掀開錦被,起身經由暗門去了淨房。
沈纖纖悄悄舒一口氣。
氣悶了半天,直到這會兒才稍微覺得快意了一些。
她在黑暗中作一個鬼臉,再次入睡。
晉王回來時,已是許久之後了。夜燈黯淡,床帳裡的王妃睡得正沉,如雲的墨發堆在頰側,雙手鬆鬆半握放在錦被外麵。
蕭晟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掀被躺下。
想了一想,他又捉著她的手,小心放在錦被裡。
沒再鬆開。
次日清晨,軍號聲一響,沈纖纖就睜開了眼睛。
昨夜雖然被叫醒一次,但好在後來睡得還不錯。
她緩緩吐一口氣,一偏頭,見晉王並無要起身的跡象。
昨夜之事湧上心頭,沈纖纖心情複雜,扯了扯嘴角,好奇地問:“軍號響了,王爺不起嗎?不去打獵了?”
晉王唇角微勾,指尖還纏著她一綹青絲,懶洋洋道:“不去了,告了假,接下來幾天都不去了。”
沈纖纖微微一驚。
下一瞬,聽他又道:“專心陪著卿卿解悶,可好?”
沈纖纖勉強笑笑,心想,不好,一點都不好。誰想讓你陪了?
晉王勤勉,一向早起,今日有機會賴床,卻也睡不著,百無聊賴。
身側躺著他這麼一個人,還有一綹頭發被他握在手裡,沈纖纖連睡回籠覺都沒心情。
她盯著床帳看了一會兒,小聲商量:“王爺,要不咱們還是起吧?”
“唔,也可以。”
沈纖纖睡在裡側,不好行動。往常都是待晉王起身後,她再慢慢穿衣。
然而今日蕭晟動作極緩,他懶洋洋下床,走至衣架邊,取下衣衫。
他並不急著穿好,而是返回床畔,將衣衫遞給王妃。
沈纖纖怔了一瞬,輕聲提醒:“這是你的。”
兩人衣服放在一處,但區分還是很好區分的。
蕭晟眉梢微挑,嗤的一聲輕笑:“想什麼呢?不是給你穿,是讓你伺候本王穿衣。”
沈纖纖闔了闔眼睛。
她以前哪曾給他穿過啊?他幫她還差不多。夜間第二次沐浴之後,她身上沒力氣,寢衣基本上都是他給她穿的。
其實她知道,尋常人家也有妻子幫丈夫整理衣衫。
她給他穿衣也沒什麼。她心裡明白,可就是莫名的不舒服。尤其是他還用了一個“伺候”,更讓她覺得刺耳。
沉默了一瞬,沈纖纖起身下床,站在他身側,伸手比劃了一下,嬌聲婉拒:“可是,你太高了,人家夠不著,你自己穿嘛。”
“夠不著?”晉王笑得雲淡風輕。
沈纖纖輕輕點一點頭,怯怯地看著他,聲音嬌柔輕軟:“嗯,需要抬手仰頭,不方便。”
晉王作勢認真思考了一下,緩緩說道:“你可以站在床上。”
他伺候她穿衣時,還直接抱在腿上呢。夠不著不是拒絕的理由。
沈纖纖先時還抱有的一絲期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扯一扯嘴角:“不必了,我站在腳踏上就行。”
“唔,也好。”
晉王雙臂微張,任由王妃更衣。
沈纖纖強行壓下種種情緒,幫他穿好外衫。係腰帶時,她一時壞心,猛地用力,收緊了腰帶。
頭頂忽的傳來一聲隱含不悅的“嗯?”
他音色偏冷,也不多話,隻這簡簡單單一個字,就讓沈纖纖心裡陡然一驚。
這不是那個可以任她胡鬨的九郎,並不會無限的包容她。
沈纖纖心尖一酸,頓時沒了玩鬨的心思,屏息凝神,默默將他腰帶係好:“好了。”
晉王垂眸端詳,繼而給出個評價:“還行,明天繼續。”
沈纖纖喉頭梗了一下,沒有應聲。
她也隻主動請他幫忙穿衣一次,他這是要她天天伺候嗎?
兩人穿好衣服,簡單洗漱過,就有人呈上早膳。
晉王雙手抱臂,瞥了一眼王妃,示意她布菜。
沈纖纖再一次嘗試撒嬌:“九郎,人家不想……”
蕭晟嗤的一聲輕笑:“嗯?”
她這才幾次就說不想?他失憶時天天給她布菜盛湯,他說什麼了嗎?
情知撒嬌無用,推拒不得,沈纖纖索性放棄,直接坐在他下首,默默布菜。
其實早年在兗州,給沈明通夫婦做養女時,為表孝心,她也曾伺候他們用膳。
但那時跟現在的感覺完全不同。
此前她從未想過被晉王要求布菜。
以前她隻要一哭一鬨一撒嬌,不管做什麼,他都立刻答應。可現下,一丁點都不管用了。
若有若無的恐慌彌漫在心頭。
一頓早飯吃完,她心裡更憋悶幾分。
晉王很顯然心情不錯,用過早膳後,還邀請她一起外出消食。
上苑風光極好,兩人也不是第一次出來散步。
停停走走,不知不覺又看見了遠處的竹樓。
沈纖纖忽的一陣心酸,前天晚上兩人還親近甜膩,他這一恢複記憶就不一樣了。
按理說,他決定將錯就錯,日子繼續過下去。她應該放心歡喜才對。可是他們相處中的細節變化,讓她那些歡喜逐漸被茫然所取代。
見王妃沒有跟上來,蕭晟刻意放緩了腳步,微微皺眉:“走不動了?”
不是還要借故讓他背吧?
“沒有,這才走了多久,哪會走不動?”沈纖纖搖一搖頭,隨手指著前麵的花,胡亂說了一句,“隻是覺得這花還挺好看的。”
蕭晟抬眸瞥了一眼,認出是墨菊,王府正房院內種的就有。
她這是想回去了?
他淡淡地道:“再過幾天秋狩就結束了。”
話題轉得有點快,沈纖纖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應了一聲,以示知曉。
少時一回到房內,晉王便又重提荷包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