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連日來的沉鬱絕望和擔憂一掃而空,蕭晟鼻腔一陣發酸,五臟六腑都升騰出灼熱感,還伴隨著濃濃的快意。
他緊緊抱著懷中人,像是要將其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相信,他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
他真的找到她了。
沈纖纖心內百感交集,她當日留書出走,實指望今生不再相見。
哪想到他竟會出現在宛城?
腦海空白了一瞬,她做起最後的嘗試,凶巴巴道:“你鬆開我!我其實,其實是個男子。你再不放開,我就叫人了。”
——街上閒人不少,大多都圍著看舞獅,還真沒人留心他們的動靜。
蕭晟嗤的一聲輕笑:“你是男是女,我難道還分不清?”
他停頓一下:“你想叫人,就儘管叫。本王倒要看看,誰敢管本王家事。”
聲音清冷,自信而篤定。
沈纖纖語塞,心內惶急又無措。
倘若真被他帶回去,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晉王驀的放柔了聲音:“卿卿,我們回家好不好?”
他聲色清冷,此時不知怎麼,竟多了一些溫柔懇求之意。
沈纖纖知道自己否認不掉了,隻得軟語說道:“你先鬆開我,你這樣勒得我難受。”
蕭晟眸光微動,鬆開她腰肢的同時,牢牢扼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不遠處的舞獅到了最精彩處,敲鼓人一下一下敲得起勁兒。
沈纖纖感覺自己心裡也像是有人在敲鼓,雜亂無章,砰砰直響。
——
章從等人在高升客棧的地字二號房內,眼睜睜看著王爺從窗口一躍而下。
眾人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幾步搶到窗前,向下看去。
二樓的高度,王爺跳下去自然無礙。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王爺居然將一個男子用力拽進了懷裡!
章從與郭明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什麼情況?!
從未聽說王爺好此道啊!
章從揉了揉眼睛,向下細細又看了幾眼,突然扯一扯郭明的衣袖:“郭明,你看,那,是不是王妃?”
郭明心頭一跳,雙掌猛擊:“是啊,是啊,好像真的是啊!”
他們作為晉王親近的侍衛,知道所謂的捉拿凶犯隻是幌子,此次出京主要目的是尋找王妃。
為此他們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忙碌。
人終於找到,大家可以鬆一口氣了。
眾人心中歡喜,也學著王爺,縱身從窗口跳下,快步到二人身邊,齊齊施禮:“見過王妃。”
沈纖纖手腕還被晉王死死扣著,一轉頭就看見麵前又多了一隊侍衛。
她暗暗叫苦,勉強扯一扯嘴角:“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這麼多人,恐怕是插翅難逃了。
早知道今天就不該出門的。
蕭晟還未開口,一向心直口快的郭明就興奮地回答:“回王妃的話,我們到宛城來捉拿殺人凶手,沒想到竟然在這兒看見王妃。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說著郭明還指了指抱著的木箱,特意壓低聲音:“這裡都是物證。”
“哦。”沈纖纖一怔,心裡也說不上是怎麼滋味,“捉拿凶犯啊,挺好的。凶犯捉到了嗎?”
她心想,原來是這麼個緣故,那看來是她運氣不好了。
居然好巧不巧,和他們要捉拿的凶犯待在一個城裡。
她睫羽低垂,遮掩住了眸中情緒。
蕭晟微微皺眉,察覺到好像有哪裡不對。他冷冷地拂了郭明一眼,示意其閉嘴。
郭明不察,他仍在興頭上:“捉到了,我們從洛陽一路向南追到這裡……”
他話未說完,腹部就被章從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
章從忽然發覺,帶頭跟隨王爺從窗口跳下來這件事,他大概做錯了。
眼前這場合,可能不太適合他們兄弟出現。
除了王爺,郭明素日最服章從,呆愣了一下,立刻噤聲。
章從哈哈笑了兩聲:“舞獅挺好看的,王爺王妃慢聊,我們兄弟看一會兒。”
他率先後退幾步。其餘侍衛有樣學樣,也稍稍遠離了一些,裝模作樣去看舞獅,還時不時地鼓掌叫好。
盯著自己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儘管如此,被扼著手腕的沈纖纖依然走不脫。
蕭晟定定地望著王妃,認真說道:“彆聽郭明瞎說,他知道什麼?我這回出京,是為了找你。”
沈纖纖抿了抿唇,並不作聲。
她留書出走之時,就想過這一點。她不告而彆,他肯定會找她一段時間的。所以她才遠離京城。
“不然我為什麼千裡迢迢去洛陽?”蕭晟聲音漸低,恍若呢喃,“卿卿,我很想你。”
自她走後這兩個多月,他一直少眠。偶爾睡著,也總是夢見她。
以至於今日剛見到她時,他還曾恍惚過,是不是又是一個美夢。
“洛陽?”
“你不是偽造路引,要去洛陽嗎?”蕭晟的眉眼不自覺柔和下來。
沈纖纖眼眸微睜,沒想到他連這都知道。
轉念一想,也是,以他的勢力和手段,他若肯認真尋找,查到一些蛛絲馬跡也不足為奇。
她穩了穩心神,輕聲道:“王爺不必這樣。在那封信裡,我已經寫的很清楚了。我們情況特殊,算不得真正的夫妻。一彆兩寬,各生歡喜就挺好的……”
“清楚什麼?讓我對外宣稱你死了,再找一個?還歡喜?你走了,還讓我怎麼歡喜得起來?我們怎麼就不算夫妻了?”
提起那封信,蕭晟深藏在心底的酸澀和不甘又開始冒泡:“卿卿,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沈纖纖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王爺,你真的不必因為責任而委屈自己。”
何必呢?還特意從京城找到洛陽?反正又不喜歡她,當那些事情都沒發生過不好嗎?
“誰說我委屈了?”蕭晟馬上反駁,重新將她箍在懷裡。
沈纖纖下意識掙紮,感覺額頭上驟然落下了一個吻。
突如其來的親吻讓她身子一僵,掙紮得更加厲害。
卻聽他聲音極低,就在她頭頂響起:“和你在一起,我一點都不委屈。我明明是,是心甘情願,樂在其中。卿卿,不是負責,我是真的心悅於你。”
劉雲從另一條街趕回來時,遠遠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今天是大年初一,許多店鋪關門謝客,並不營業。
他跑了兩條街,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肉餅鋪,央求廚子開火烤餅。
對方不肯。他主動把價格提到三倍,對方才勉強同意。
如此一來,他耽擱的時間就久了一些。
待兩個肉餅出爐,他讓廚子幫忙用油紙包了,揣在懷裡,興衝衝就回樂合街看舞獅。
誰料想,剛一到樂合街,他就看到一個陌生男子將沈姑娘摟在懷中,還動手動腳。
沈姑娘掙紮著,可惜力道有限,沒能掙開。
劉雲心頭怒火蹭的一下就冒出來,越燃越旺。
是他失職了,不該離開她這麼久的,致使她陷入危險境地。
他一摸腰間,甚是懊惱。
今天出門看熱鬨,不曾帶兵器。這可如何是好?
眼角餘光瞥見地上的一根木棍,劉雲立刻彎腰撿起,握在手中,大步趕過去。
人還在數步開外,他就怒喝一聲:“淫賊,快放開沈姑娘!”
與此同時,他揮舞著木棍就向那淫賊肩頭打去。
身後木棍裹挾著風聲襲來時,蕭晟本可以輕鬆避過,但瞥一眼懷中的妻子,想到她方才那句“”“情況特殊,算不得夫妻”,以及她臨走前留下的那封信。他心念急轉,瞬息之間就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身子一側,看似躲避,卻不偏不巧,腦袋堪堪撞在了木棍上。
發現要打到對方後腦,自幼習武的劉雲心說不好,匆忙減輕力道。
然而,大概是來不及了。他並未用多少力氣,竟眼睜睜地看著那人身子一踉蹌,就往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