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在趙家長住後,擺在魏品蘭麵前的最大難題就變成了籌錢。
她是尚書之女,淑妃之妹,自小家境優渥,從不為金銀發愁。
可現在她居住在趙家,總不能白吃白住。
她承諾要每月給趙將軍五百文的租賃費,除此之外,還有她的吃穿用度。這都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魏品蘭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很小就學習管家之道,會算賬,能管鋪子。但是她身處趙家,一身的本事無用武之地。
初時,她每日作畫,托人送出去換錢。
然而她並非名家,送出去的畫作換不了幾個錢。
她做了精致的繡品,托人賣掉。這次倒是能換錢,可是太少了。
這點銀錢,在之前隻是魏家二等丫鬟一個月的月銀。
而她住在趙家,趙家給她身邊派了兩個丫鬟,供她驅使。
她可能連這兩個丫鬟的費用都出不起。
魏小姐頗有些氣餒。
月底,趙驥從京畿大營回來。一看見管事娘子,就問:“魏小姐這些天可還好?”
他無父無母,了無牽掛。但這個月在京畿大營中,時不時地會想起家裡那位客人。
周嫂笑答:“回將軍,好著呢。小的按將軍的吩咐,給她身邊添了兩個會武的貼身丫鬟,把她照顧得妥妥帖帖……”
趙驥頷首:“不錯。”
魏小姐曾經在他府上差點被殺,他自然心生警惕。那天他將高公公扭送至官府,又上折子給皇帝。
皇帝訓誡了三皇子,又派去管事、長史等,嚴格監督三皇子行事。
果然那位殿下自此就老實了。
魏小姐是客人,又是個弱質女流,趙驥不放心,就讓周嫂給她換了個院子,又派了幾個護院,還挑選兩個會武的丫鬟給魏小姐,半照顧、半保護。
——其實晉王曾提出過,由晉王府來安排魏小姐,被趙驥拒絕了。
俗話說,一事不勞二主。他兩次救下的人,為什麼要交給彆人?
將軍府這樣大,難道還容不下一個姑娘?
“不過……”周嫂遲疑了一下,猶豫著道,“魏小姐好像很缺錢。”
“缺錢?”趙驥有些意外,“府裡短她吃穿了?”
“哪兒敢啊?將軍的客人,小人豈敢怠慢?給魏小姐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是魏小姐自己,時常托人出去換錢,還拿了繡品出去賣。”
趙驥沉默一瞬,明白了幾分。
魏三小姐的大名,他早有耳聞,除了她美貌有才,還有一點就是這姑娘有些傲氣。
她剛答應住在他家時,就主動詢問賃居費用,不肯白住。
趙驥笑了笑,心想,這姑娘真是……
既然她驕傲,那就維護一下她的驕傲。
於是,見到魏小姐時,趙驥故意麵露難色:“魏小姐,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幫忙?”
“什麼?”魏品蘭精神一震。
她借住趙家,頗覺局促。聽聞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不由地歡喜而期待。
“我有個朋友,下下個月成婚,我想送他一個繡屏。市麵上賣的,都太俗氣了,我家又沒有擅長針線的繡娘。不知道魏小姐可會刺繡?”
魏品蘭微微一笑:“略通一二。”
怕自謙的太過,他真以為她隻是粗通而已,她就又含蓄補充一句:“刺繡方麵,我師從於擅長蘇繡的梅大家。”
趙驥壓根不知道梅大家是誰,隻感覺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他哈哈一笑:“那可真是太好了。還請魏小姐幫我。我聽說,一架繡屏至少也得好幾兩銀子。我要求高,願意花三十兩請魏小姐幫忙。”
三十兩銀子,若在以前,魏品蘭根本就瞧不上,不過是她一根釵子的錢。但現在三十兩,無疑是一筆巨款了。
她並未立刻應下,而是笑了笑:“趙將軍先彆急,等成品出來再看價值幾何吧。”
對於自己的手藝,魏小姐很有信心。
“不知你那位朋友,想要什麼樣式的?”
趙驥哪兒知道?他信口胡謅,不過是想維護一下這位姑娘的驕傲而已。他隨口說道:“百年好合吧。”
晉王不是新婚嗎?到時候送給他就是了,說不定還能敲他一筆。
魏品蘭沉吟:“送新婚夫婦,百年好合的確合適。”
說話之際,她已在心裡默默設計繡屏的花樣布局。
正愁著沒錢,這不是從天而降的機會嗎?萬萬不可錯過。
次日一大早,趙驥就動身去了京畿大營,魏品蘭也開始忙碌。
等再到月底,趙小將軍剛一回府,魏小姐就使人請他過去。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魏品蘭就將一架“百年好合”的繡屏給繡好了。
這是一架四條屏,以春夏秋冬四季更迭,變換了四種繡法,用花草蟲鳥做點綴,最顯眼的是“百年好合”四個大字。
聽魏品蘭介紹,趙驥眸中閃過驚異之色。
他原本隻是隨口一說,想著大不了送給晉王。可看她真按照要求做出來之後,他先時的想法開始動搖。
這種珍品,為什麼要送給晉王?
晉王都已娶了美貌佳人為妻,還要再得到一架這麼好的繡屏?總不能這天底下的好事,都讓他給得了。
“趙將軍覺得怎麼樣?能不能拿得出手?”魏品蘭有些忐忑。
“不錯不錯,很不錯。”趙驥點頭,心裡暗暗打定主意。
這繡屏,他留下了。
魏品蘭暗暗鬆一口氣,隨即臉上浮現一些笑意。
她苦學多年,還是有用武之地的。
晚上,看著自己辛苦一個月換來的三十兩銀子,魏品蘭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原來沒有家族庇護,她也可以活下去。
趙驥沒將那架繡屏送給晉王,而是悄悄留了下來。
之後他又挑了幾個理由,請魏小姐幫忙,酬以重金。
魏品蘭不知原委,真的以為他需要幫忙,心中頗覺歡喜。
不知不覺間,兩人熟絡了不少。
趙驥無父無母,孤身一人,臨近過年時,魏品蘭主動提出幫他給各個同僚以及遠親安排年禮。
魏小姐在家時,不愛這些俗務。如今幫彆人料理,則是另一種感覺。
她處理得井井有條,管家娘子周嫂暗暗稱讚,還悄悄問回府的趙驥:“將軍,這位姑娘是大家出身吧?”
趙驥不答反問:“何以見得?”
“模樣好,儀態好,管家理事也不怯,不像小門小戶出來的。”
趙驥笑笑,心想,周嫂眼光很毒,猜得很對。
卻聽周嫂繼續問道:“將軍若對人家有意,何不請個媒人,直接娶了?還是說,這姑娘需要守孝?”
趙驥臉上露出一些尷尬來:“我沒說要娶她。”
他收留她,是因為看她無家可歸,且知道她心存善念,和魏家其他人不一樣。
怎麼就說到娶不娶了呢?
周嫂更加尷尬:“啊?不是要娶啊。”
她見將軍領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回去,讓她好生照顧,還很上心。以為這就是未來的將軍夫人了,原來竟是誤會嗎?
趙驥擺了擺手:“以後這話不可胡說,傳到人家耳中,像什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彆有用心呢。”
“是。”周嫂應下,不再提起此事。
儘管這樣叮囑下人,可趙驥不自覺動了一些心思。
他經常在軍營,身邊大半都是營中將士,接觸的年輕女子極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