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閣問事(1 / 2)

裴景琢磨那句“返璞歸真”半天,也沒想明白。現在師尊不在雲霄,他能詢問的人也就剩陳虛一人。

在天塹峰休息過一宿後,裴景直奔陳虛所在的問情峰。

問情峰栽了不少桃花,這個時節正豔得欲燃。

他入殿之時,陳虛正給那十名新弟子囑咐完規矩。

十名弟子依次退下,在殿門口,就撞上了匆匆趕來的裴景。

白衣佩劍,玉冠烏發,氣質若霜若雪。

一時間眾人都呆住,難掩激動,拔高聲音喊:“裴師兄。”

裴景被他們吼一嗓子,才注意到他們。點了下頭,不做多言。

十名弟子興奮之情溢於行表,還想和敬仰的人多說幾句。但礙於背後陳虛陰沉的目光,隻能悻悻地離開。

裴景心思不在他們身上,對著陳虛開門見山道:“我問你個事。”

陳虛懷裡抱著一疊書,都是剛剛宣讀給幾名內峰弟子聽的雲霄規矩。對於裴景把楚君譽放在外峰的事,他越想越氣,故也沒什麼好臉色。

冷漠地:“不知道!”

裴景了解他的脾氣,直接問道:“返璞歸真是什麼意思?”

陳虛一愣:“什麼?”

裴景重複一遍:“返璞歸真,一個成語,師尊昨天丟給我的,叫我悟一悟。”

陳虛無語:“掌門叫你悟,你找我有什麼用。”

裴景道:“他說我七情六欲未開竅才需要領悟,我琢磨著你對情。欲挺懂的,就來問問你。”

陳虛炸了:“你什麼意思!”

裴景意識到表達方式有點錯誤,趕緊改正:“我是說你見識廣博來著。”

陳虛這才緩過氣,想了想皺眉道:“你是不是找錯重點了。”

裴景果斷搖頭:“絕對沒錯,他後麵留下的就這四個字。師尊說,雲霄劍法有一階是蒼生,跟七情六欲相關。我修行至今沒有心魔,練到那一階估計過不去。現在我破元嬰不能急,隻能在這上麵下下功夫了。”

陳虛出了個餿主意:“七情六欲不就是情情愛愛嗎?要不你去找個道侶?”

裴景信他有鬼,假意道:“可彆,我找道侶怕不是要引起修真界動蕩,天底下的女修會打起來的。”

陳虛冷笑道:“嗬。”想了想,他又道:“你問我也問不出答案,不如藏經樓天閣內問一問,那裡說不定會有大能知道。”

裴景聽了,神情有幾分古怪,說:“也行,你陪我去。”

陳虛翻白眼:“你就不能自己去?”

話雖這麼說,他卻已經把手裡的一疊書放到了桌案上,取過佩劍。

裴景與他一前一後出門,說:“我要能去還帶你乾嘛?——藏書樓前那老頭不讓我進,隻能混在你背後溜進去。”

“你怎麼他了?”

裴景比劃了一下,道:“也沒怎麼,天閣不是規定提問和回答都得用神識嗎?有一日練劍過後,我閒來無事,就在天閣呆了一天,把能回答的都回答了,直接用旁邊的筆墨寫的,不小心打翻墨瓶,弄臟了地。打掃過後還是被老頭發現了,他氣的跳腳追我跑了半座山頭,揚言見我一次打我一次。我現在哪還敢當著他的麵大搖大擺進去啊。”

陳虛不厚道的笑,很公正地點評:“你自找的。”

裴景不以為然:“要我說,為什麼非要用神識,天閣內的筆墨都是擺設嗎?——迂腐!”

陳虛道:“你把這話留給樓長老說吧。”

裴景道,“算了吧。”

藏經樓的樓長老在雲霄是出了名的刻板嚴肅。一天到晚陰著臉,把自己罩在黑大衣裡,瞪一眼能使惡鬼哭嚎,臉上就差寫上凶神惡煞四個字。加上修為深不可測,資曆古老,門派內沒幾人敢招惹。裴景也被師尊下過命令,少在此處惹事。

他瘋了才去撞槍口上。

藏書樓高百尺,掩映草木間,。陳虛被裴景逼著去跟樓長老寒暄,一步一步踱過去,硬是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樓長老和他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陳虛哪遇到過這種尷尬場景,心裡把裴景罵了個狗血淋頭,但答應的事還是要做到,隻能僵著臉道:“樓長老,我想向您問一件事。”

樓長老可不是個慈善的長輩,特彆討厭被人打擾,嶙峋的手按著書頁,一臉不耐煩,就差動手。

裴景已經抓緊機會,貼牆走,把臉擋在陰影裡,趁著樓長老沒注意,一溜煙跑了上去。

陳虛見了,忙道:“其實也沒什麼,長老您忙。”在樓長老凍得能結冰的視線裡,他也是跑著上樓的。

裴景在上麵樂得不行,“瞧你這慫樣。”

陳虛惡狠狠瞪他一眼。

裴景推攘著他往前,直奔天閣:“快點走,彆被他發現了。”

天閣在藏書樓的頂樓,整個雲霄唯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能入內。關上門,轉過頭,就是千萬卷宣紙直垂而下。

書卷浩瀚無垠,浮在四麵八方,按著一定的方向慢慢轉動。

裴景第一次看到天閣內的場景時,人都震撼了。

師尊跟他解釋說,天閣是修士間神識交流的地方,修真界每個門派家族都有,用以傳道解惑的。裡麵問答都隨意,偶爾還會混進一些隱士大能。

直到親眼所見裴景才明白,這不就是類似於百度問答一樣的東西嗎?

或者,按他的理解,它更像古代般的知乎,隻是答主不會說“謝邀”罷了。

天閣正中央,是一桌一案一席,典雅樸素,桌上有紙有墨有筆。

裴景看到嘶了聲,走過去,拿起筆:“怎麼還在,這又不能寫又不能畫的,留著乾什麼。”

陳虛心裡虛的不行,人站在窗口,不斷留意下麵樓長老的動向,催促道:“你管他那麼多,趕緊寫,趕緊走。”

裴景席地而坐,衣袍散的整整齊齊,手裡握著筆。他眉修目正,雅冠黑發,在萬卷淩空的詩書裡,看起來還頗文質彬彬,隻是說話吊兒郎當,瞬間氣質全無:“急什麼,他還能衝上來吃了我們不成。好不容易來一次天閣,你都不學點東西的?”

陳虛罵:“學個屁。”但他口嫌體正直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轉頭確定樓長老沉迷看書沒空管他們後,還是臭著臉走到了裴景旁邊。

裴景往旁邊稍了稍,給他騰出個位置,自己拿著墨棒開始研磨。

天閣裡畫卷一副一副轉動。

各大門派內金丹期年輕弟子占了不少,都是少年心性,在天閣這個沒長輩管束的地方,認真詢問丹法秘境的有,瞎提問亂八卦的更多。就如現在,浮到他們麵前的,明明白白是一修士無聊提出的問題。

“猜一猜,下次問天試,你們覺得誰最有可能奪得第一?”

裴景放下筆,手一點,把這一卷定住了,笑道:“有點意思。”陳虛皺眉,也從上到下順著看了起來。

問題下方各種筆跡橫行,龍飛鳳舞的,一行一行。

插混打科,各顯神通。

——我賭一塊靈石,還是裴禦之,上一回問天終試我親眼所見,裴禦之三招之內打得鳳衿節節敗退,當世第一,絕不帶假,信我!

首答就是那麼氣勢洶洶,充滿挑架的意味。其餘門派發出質疑和嘲笑。

——三招?逗我呢,是我在夢裡看的終試?還是你活在夢裡。

——上麵那是雲霄的弟子吧,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明明就是裴禦之運氣好,一招之隔險勝鳳帝。不懂就閉嘴,下一回天榜第一還說不定是誰呢。

和事佬開始出現。

——這有什麼好爭的,要我說,上回天榜決出的那五人都有可能。我賭瀛洲扶桑仙子,沒什麼理由,作為唯一的女修,長得好看就夠了。

混跡在一群人之間的佛門弟子表示有話說。

——就沒人猜我佛門悟生大師嗎?小道消息,大師最近剛破初蓮境,功力大漲!問鼎第一,指日可待。

下麵雲霄弟子進入瞎幾把扯環節。

——孤陋寡聞,不知道我裴師兄前些日剛出關,已經突破元嬰了嗎?

——我可以作證,宗門選拔之日,裴師兄出山,禦劍飛行過雲霄,我有幸在旁邊看到,觀其氣色、神態,已經完全不像一個金丹修士,周身威壓接近元嬰大能。裴師兄厲害!

裴景看到這個,氣笑了:我突破了元嬰我怎麼不知道。

這些雲霄弟子大概就是仗著神識交流,找不到真人,才那麼放肆的胡編亂扯吧,真丟人。

陳虛也看到了,偏頭看他一眼,絲毫看不出裴景身上所謂“元嬰修士”的氣色、神態,就他現在這副坐沒坐相的樣子,說是個人間的富貴閒人他都信。

這個問題到後麵就變質了。有人在此立下雄心壯誌,也有人純粹為了皮一下。

——修真界代代人才出,說不準又會冒出有潛力的新人來,問天試五傑大換血也不是不可能。

——讚同上麵的道友,請大家記住徐皓然這個名字,明年他將戰勝舊五傑,登鼎第一,彆問我為什麼,自信。

——我葉霸天也要在天榜上留名。

——彆爭了,我昨夜做陣觀星,掐指算,天榜上沒你倆名字。

——那是你學術不精。

——我是徐皓然,對天榜沒自信。上麵那個拿著我的名字丟人現眼的兔崽子,彆讓我找到你。

裴景笑出了聲。

但笑歸笑,他還是留意到了一些消息的——譬如寂無端現在已經能夠煉出死屍,悟生破了初蓮境,虞青蓮在蓬萊秘境有奇遇,而鳳矜覺醒了一部分先祖記憶。

天下五傑,另四人這幾年內都有所獲,隻剩他被卡在金丹大圓滿,死都突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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