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在天塹峰活了好幾百年還是長不大的小黃鳥委屈屈抬起頭。
看到的是一個陌生人。
天塹峰的山道,處在微涼的雲海間。古樹桃花下,黑袍銀發的年輕人,容顏俊美,氣質冰冷邪氣,卻給它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裴景偏頭,稍愣後繼續笑道:“怎麼,你還喜歡小動物啊。”
楚君譽低頭,和小黃鳥濕潤潤的眼睛對上,它落在掌心很輕,兩隻小翅膀放在胸前,表情滿是困惑。
銀發青年開口:“它叫什麼名字?”
裴景想了會兒,他初到雲霄的時候,這鳥就在了,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相伴了幾百年。
好像以前是有給它取過名字,不過多是一時興起,報複居多。
這鳥貪生怕死賣主求生的事簡直不要太多。裴景拉著它乾了什麼壞事,被師尊發現追究起來,它絕對立刻埋頭把自己藏起來,啥也不說,鍋全部給他。
偶爾興起,拉著它去什麼鬼穴魔洞曆練,也是一樣,大難臨頭,它飛得比平時快一百倍。
裴景笑:“名字太多了,傻鳥,胖子,膽小鬼,飯桶,醜鳥。一段時間換一個,憑心情。”
小黃鳥瞬間氣到語無倫次,繼續嘰嘰喳喳吵起來。
楚君譽唇角勾起一絲笑意來:“那最近的一次是什麼。”
裴景覺得他這樣的笑還挺好看的,不染其他晦暗的情緒,純粹又乾淨,搞得他還呆了一秒。
反應過來後,說:“上一次是膽小鬼……你是不知道它有多貪生怕死,遇到什麼妖魔鬼怪,跑得飛快就算了,還要在跑之前在你身邊叫個不停,把敵人全部引過來。賣主求生的家夥。”
小黃鳥:“……”焉焉地低下了頭,雖然很想反駁那個混蛋,但它……就是很怕死啊。它隻是一隻可憐弱小的小小鳥,這麼做有錯嗎?
楚君譽笑意還是未散:“它不膽小。”
裴景笑道:“你又知道了,怎麼知道的?從它呆滯傻氣的眼,還是從它笨拙僵硬的飛行姿態?”
小黃鳥已經對那個混蛋的話免疫了,氣飽了,隻是滿眼星星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人,討好的伸出翅膀撲在他的指尖。這個人它好喜歡啊。
察覺指尖柔軟的絨毛和溫熱的體溫。
楚君譽輕輕一笑。
“它也不怕死。嗯,就是傻得很。”
傻得很。雲霄和經天院相隔千萬裡的路程,一隻沒有修為,平時隻會赤吃吃喝喝的鳥竟然偷偷溜出去,想給他傳信。隻是當時季無憂逼山,血洗宗門,天羅地網,誰能出去呢?它最後怎樣了,可能落入人腹,可能死在中途。他也不知道。
隻是出關時,再也不會有一隻鳥在他耳邊嘰嘰喳喳了。
裴景愣住。
沒有說話。他覺得楚君譽一入天塹峰後,人就變得有些奇怪。
楚君譽神情冷淡的鬆開手,把小黃鳥放到了道邊的枝頭上。還沒表達喜歡,就已經失寵了的鳥抱著翅膀,又慌又亂地看著他。
楚君譽勾唇笑:“而我不喜歡蠢的東西。”
小黃鳥僵住了,心都碎了,眼裡又湧起了一泡淚。它以為自己遠離那個混蛋主人,在這一天遇到了它真命天子!可以歡天喜地換主人了,結果這個人更混蛋。
同樣躺槍的還有裴景。他可清晰記得當初問楚君譽對裴禦之的評價,這人在明知他身份的情況下,還說“蠢”的。
不喜歡蠢的東西。
在看一眼在枝頭委屈巴巴快要哭出來的笨鳥,裴景心情複雜,難得良心發現,揪著它的翅膀把它拿下來,眼對眼:“彆哭了,現在知道我對你有多好了吧,雖然你又蠢又怕死,但我還是每次玩都帶著你。”
小黃鳥不領情,張嘴直接咬上他的手——玩個屁!明明是乾壞事想找人背鍋!連鳥都不放過!禽獸!
它趁機飛了出去,被鬼追似的往前跑。
“誒——你這破鳥!”裴景磨牙,也大步向前,非要捉住這隻鳥胖揍一頓。
“……”
楚君譽就在後麵看著他們鬨。
但是鳥飛得太快了,不久,就飛到了主殿之前。
怒氣衝衝的白衣青年猛的刹車。
宮殿威嚴,青瓦白牆。天空之上紫氣東來,三清浩氣綿綿不斷。他要以雲霄掌門裴禦之的身份去見裡麵的人。
裴景心道,破鳥,忍你一手。
馬上,身上吊兒郎當的氣質就沒了。
風光月霽,一代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