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長梧(2 / 2)

浮花浪蕊此起彼伏,白沫吞吐,不見底。

沿路直上,白天的終南峰倒是顯得正常很多,沒那麼陰森。他們尚未走近,先聽到了哎唷哎唷的聲音。殿前有四個人,三個穿著雲霄衣袍的人站一起,剩下的一個青色衣衫的少年正被踹倒在地。

三人為首的青年一臉戲謔:“就你還想見我們峰主?嗬,門都讓你進不了。”

地上的少年鼻青臉腫,憤怒地抬起頭:“你們這樣是有違雲霄門規的!”

青年彎身,嬉皮笑臉:“哪違規了,雲霄禁止同門鬥毆,可你算什麼同門。我不過是在趕跑一個打擾峰主的外來人罷了,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少年咬牙切齒,試圖掙紮但很快被人連手都踩在腳下。

他氣急攻心,吐出一口血來,嘶吼:“你們欺人太甚!那長梧白紙黑字在我家店鋪裡打下的欠條,現在卻不認賬了!我今天死也要討個公道!來人啊!來人啊!”

青年:“嘖,吵。”手指一點,就下了閉口訣,讓少年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他身後的一人出言:“把他丟出去吧,在這瞎鬨,被峰主發現了,我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青年皺了下眉,表情陰桀:“晦氣!我以為他會識趣的下山,沒想到還讓他跑到峰主這來的,幸好追來的早。”一想到這事,他心中的戾氣更甚,揪著少年的衣領,“回去叫你那半死不活的爹把這事忘了,不然我殺了你。”

少年不能說話,但手腳顫抖,眼裡明明白白寫著恐懼。

身後另一人說:“就先這樣吧。”

青年點頭沉聲:“嗯。”

他們三人平日裡是長梧的跟班,有一個築基期的師兄撐腰,慣會欺善怕惡。這一次長梧師兄閉關,把雜事都交給他們處理。本來是有五十塊靈石付給這小子的,可他們吃喝玩樂用掉了,想不出辦法,隻能用武力解決的。而且,這種事長梧師兄知道了,一般也懶得追究。本以為這麼一個凡人,被嚇嚇也就屁滾尿流回去了,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膽大包天,背著他們上了主殿,幸好及時趕過來。

少年則是氣得牙齒都在顫抖,他祖上也是雲霄弟子,隻是後代都沒能資格入雲霄內,便居住在了雲霄山腳下的仙巷裡,那裡大部分都是和他一樣的人,平日就收集轉賣些小物件過日子。

沒想到頭遭讓他遇上了雲霄的敗類。因為祖上的緣故,少年對雲霄一直充滿向往,即便自己沒有靈根也是敬畏的,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現在他真是又氣又委屈又難過。

三名弟子倒不敢在山內殺人,用武力恐嚇恐嚇而已,揪著少年打算把他丟下去。青衣少年掙紮不得,隻盼著能路上遇到其他的好心人。

峰回路轉,居然還真讓他遇上了。少年眼一亮,奮力掙紮起來。

“嗚嗚嗚!”救救我!

提著他的青年凶神惡煞:“你又在動什麼?不想活了?!”而他身後二人,身體僵硬,動都不敢動。

空氣一瞬間凝固,青年愣愣地抬頭,隔著一棵樹的枝椏,兩個人站在他們麵前,實力深不可測,身上的那種氣質,卻是他在外峰見不到的。青年內心驚恐至極,手一鬆,手上的少年就直接掉在了地上。

青年顫聲道:“前、前輩。”

陳虛極其冷漠地看著他。他身為問情峰峰主,司門規戒律,最是厭惡這樣的弟子。

裴景倒隻笑了一下,走向了倒在地上捂著屁股嘶氣的青年,低頭。

“凡人?”

少年揉著屁股,就聽到一道極為動聽的聲音,抬起頭,對上一雙含笑漆黑的眼眸。瞬間整個人都怔愣了,感覺五臟六腑湧入清風,一切開闊明朗,被人點化般,身上的閉口訣消失,疼痛也消散,人都變的耳聰目明了。他回神後,點頭如搗蒜:“是是是仙人,我是凡人,請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我本是仙巷一戶人家,前些日子”

少年一五一十道清來龍去脈。

終南峰的三名弟子臉色灰白在一旁,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裴景聽聞,神色莫名,偏頭道:“你看,我雲霄多窮,連十塊靈石都給不出。是不是被你敗光了?”

陳虛氣極,還被他逗笑了:“這話你要問你自己吧。”

這下,三名弟子更是心如死灰,先跪了下來。

“前輩恕罪,我們再也不敢了。”

他們猜不出眼前人的身份,隻想是內峰的某位師兄,或者長老,反正都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裴景一笑,折下旁邊的樹枝,用冰冷的尖端,挑起跪在最前方的青年的頭,問道:“雲霄門規第二條,是什麼?”他話語問的輕飄飄,但那樹枝如劍刃,冰寒殺氣讓青年弟子的骨髓都凍結。仿佛回答不出正確答案,這樹枝就將往下直接刺穿他的喉嚨。

汗水順著鬢發落下,青年咽了口水,喉結湧動,顫聲說:“雲霄門規第二條,不得、不得、不得恃強淩弱,擅傷無辜。”

答對了。收枝,還是有幾片葉子落下,那葉子隨風飄起,刮在青年的臉上,瞬間血痕猙獰。

陳虛臉色陰沉。

裴景道:“你是終南峰的弟子,我不罰你,自有人罰你。”他手中的枝椏落地,直插入土地,如一柄劍。

三人兩股戰戰,渾身冒汗。

陳虛嗬了一聲,將手裡的一塊令牌交給地上的少年,道:“去終南峰刑堂,他們怎麼對你的,你現在就報複回去。欠你的錢,也叫他們解決。”

少年喜出望外:“是!”他終於可以出口惡氣了,另三人心有不甘也隻能含恨咬牙。

目睹四人走了。裴景才道:“我方才若是沒聽錯的話,那個少年說,長梧?終南峰長梧,我怎麼感覺有點耳熟。”陳虛也思索了一會兒道:“上回終南峰峰主所說,一個被玉明咬傷最重的弟子,就是他吧。”

裴景道:“好像是。”

陳虛皺眉:“有這樣的手下,這個長梧怕也非善類。”

他們的到來,倒讓終南峰峰主有些意外,畢竟這一次很是突然。峰主低聲道:“師兄吩咐後,我這幾日都在調查主殿,一間房、一間房地查看,並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裴景卻問:“你若是傳經授道,指點座下弟子,留他下來,住在什麼地方。”

峰主蹙眉:“我傳經授道不會留弟子,倒是閉關之時,會讓門下弟子住在這裡幫忙打理峰內事務。”

裴景笑道:“上一次是誰。”

終南峰峰主臉上浮現一絲迷茫:“是我座下大弟子長梧。”

又是長梧。裴景點頭:“帶我去他在主殿住的地方看看。”終南峰峰主心有很多疑惑,但裴景不開口,她也不敢提問,帶著裴景來了門下弟子所居住的歸元殿。

歸元殿在主殿的最前方,臨近門口,窗外是雲海浮沉,住在裡麵,還能聽到瀑布的聲音,離遠了反而有幾分讓人靜心凝神的作用。這裡東西擺放整齊,一床一案,一香爐一書櫃,裴景找了很久,一塊地一塊地搜尋,也沒發現不對。複又隨著終南峰峰主找了其他殿,直至天黑,一無所獲。

他們走前,終南峰峰主麵色憂愁:“師兄,可是在我殿內察覺到不對之處?”

裴景攏袖,隻同她道:“你不用查了。這幾日來留意一下缺月林,進出缺月林頻繁的弟子,都告訴我。”

“是。”

隨著他搜了半天,陳虛很無奈:“你都在懷疑什麼?”

裴景望了眼天上濁黃色的月,道:“終南峰主殿哪是那麼好進的,陣法設列,那喚明玉的弟子煉氣五層的修為,跟那凡人也差不多,能進去就不錯了,何談見到峰主,甚至養傷她座下弟子。依我看,那弟子說不定之前就被關在裡麵。”

陳虛道:“可你什麼也沒查出。”

裴景:“沒查出就沒查出。”

出殿門,一輪明月之下,穿著單薄青衣的小孩抱著胳膊在風中瑟瑟發抖。見到他們出來,眼一亮,飛快地跑了過來。

陳虛一愣。

裴景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青衣少年臉通紅,眼亮的卻像天上的星星。

陳虛皺眉:“你在這做什麼。”

少年還有些害羞:“我我,我在這等你們。”

裴景好笑道:“你等我們乾什麼?”

少年靦腆笑起來,說:“就,說聲謝謝。說、說完我就走。”他放下撓頭的手,飛快跪在地上叩拜,然後起身,認真說:“謝謝。”然後真如他所說,通紅著臉往山下跑去了。

陳虛一頭霧水:“這”

裴景哼笑:“倒還挺有禮貌。”

不過這傻小子在這裡等到夜裡,下山的路可就難了,雲霄內雖然沒什麼邪祟,可終南峰除了這些事,現在難說。召喚出來一隻白鶴,追上那小孩,裴景站在白鶴上,朝他道:“上來。

小孩激動到暈過去,特彆不好意思,但還是坐了上去,他緊張地手足無措。

裴景問他:“你大費周章來一趟終南峰,就是為了討要那五十兩靈石?”

青衣少年點頭:“嗯。那靈石是我家半年的夥食了。”

仙巷裡住的人家,祖上都是修士,所以流傳下來的血脈總摻雜一些亂七八糟的靈根。而且他們住在仙巷就是衝著雲霄的靈氣,為以後子孫後代有更好的資質再入雲霄,故吃的喝的也都是用靈石才能買到的靈草靈物。

裴景笑:“稀奇了,什麼你們賣五十塊靈石。”

青衣少年撓撓頭,估計也記不太清:“好像是個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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