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得到她(1 / 2)

明珠躬身進來時, 花九簫已經披了一件外袍, 坐在窗前的琉璃燈下, 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烏黑的長發垂在身後,如緞般柔順,泛著黑亮的色澤, 與他的紅衣交相輝映, 美得驚心動魄。

明珠不敢亂看,雙手舉起, 垂眸道:“穀主, 酒已經取來,可要奴婢侍奉?”

“不必。”花九簫自托盤中取走酒壺和酒盞,斟了半盞, 放到鼻端輕嗅一口。

嗅到熟悉的香氣, 花九簫不由得問了一句:“這是什麼酒?”

“回穀主的話, 是桃花酒,春天那時候摘了山上的桃花釀出來的。”

“桃花酒……”花九簫神思一動,那日在月華台上, 他自曲黛黛的身上也嗅到幾縷桃花香。從那時起,那桃花香似一直縈繞在他的鼻端, 連在夢裡也不安生。

“是, 桃花開得好,穀裡的奴婢們便多摘了一些。除了釀成桃花酒,奴婢們還製了桃花香囊。黛黛小姐就很喜歡這桃花香囊, 還和奴婢約好了,等明天桃花再開的時候,一起去山上摘桃花。”

“芳華小築怎麼不植桃花?”花九簫隨口問道。

明珠一頓,老實回道:“穀主說過,不喜歡桃花。”

桃花開時,漫山遍野,紅豔豔的一片,像是雲霞開在天邊。姑娘們喜歡桃花,不少人折了花枝,放在自己的屋中養。不知怎麼的,叫花九簫撞見了,那日花九簫似乎心情不好,便評了一句:“豔俗。”

這句話被藍漪聽見,從那之後,不單芳華小築沒了桃花,就連其他地方也很少見桃花,隻有東南方向的一處小山坡上,留下了一片桃林。

其實花九簫未必就不喜歡桃花,隻是他是蝴蝶穀的主子,他的一言一行,時刻關係著所有人的性命,藍漪也是過於小心了些。

明珠自忖,近些日子以來,花九簫的脾性比從前好了不少,曲黛黛時常掛著桃花香囊在他的麵前晃悠,他也沒說什麼,因此才敢大膽地取來桃花酒。

明珠說花九簫不喜歡桃花時,花九簫愣了一下,在腦海中回憶著,自己真的說過這句話嗎?桃花三分清七分豔,美是極美,隻是愛惹風塵,就和他夢裡的曲黛黛一樣,無辜又撩人。

花九簫晃著杯中酒,垂眸盯著杯盞,酒中盛著琉璃燈光,似大片桃花開在盞中。

“你退下。”花九簫飲了一口酒,沉聲道。

明珠鬆口氣,連忙抱著托盤,退出花九簫的屋子。

花九簫抬手,將窗門朝兩邊推開,露出屋外的明月。蒼穹茫茫,明月獨照,月華映著他的眉眼,眼尾處的那隻蝴蝶,在月色裡翩翩展翅。

他自斟自飲,對月凝思。明明酒不烈,卻燒心得很,不多時,他已有些許朦朧的醉意。

不僅鼻端縈繞著桃花香,口中漫著桃花香,就連思緒裡,也纏繞著絲絲縷縷的桃花香。

桃花翩翩中,有一道窈窕的人影朝他走來,笑意盈盈地望著他,眼中盛滿月輝,軟綿綿地輕喚一聲:“師父。”

那少女的五官十分清豔,逐漸和他腦海中的曲黛黛重疊在一起,深深地印刻到他的心底。

刹那間,又似有無數花影亂飛。

花九簫微微失神。

抬頭,明月中映著曲黛黛的臉,垂眸,杯盞中映的還是曲黛黛的臉。

令他魂牽夢縈的是曲黛黛,令他魂不守舍的是曲黛黛,令他念念不忘的……還是曲黛黛。

花九簫苦惱地揉了揉眉心,看來,他是真的禁欲太久,對著窩邊草也能產生綺念。

強行壓製,隻會令這念頭如生了根的枝蔓,肆意生長、瘋狂纏繞,攪得他不得安生。

花九簫向來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既然已經對曲黛黛產生綺念,夢寐不忘,不如順從自己的心意,吃這一回窩邊草又何妨。

也好過自己在這裡抓心撓肝、失魂落魄。

反正她是他撿回來的,如果沒有他,她早就死在黑風門。她的身上,包括頭發絲,哪一處不是他的。

不過是,換一種相處方式罷了。

花九簫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酒盞擱在桌子上,眸色逐漸轉深,琉璃燈的燈光映在他的眼底,幽幽一片。

翌日一早,曲黛黛照例去煙雨閣侍奉。名義上是侍奉,說到底,還是去探花九簫的虛實。

從私藏廢棄之物引起注意,到點穴牽扯出來的曖昧,最後一句沒有點破的“心悅君兮”,再用一盤摻著綿綿情意的紅糖米糕輔佐,這三把火燒下來,再遲鈍的人,也不免浮想翩翩。

她要的就是花九簫的誤會,等他會錯意,誌得意滿、春風得意時,她再給他當頭一擊,叫他求之不得、抓心撓肝。

輕易能得到的,總是不會令人珍惜,尤其是花九簫這樣的薄情之人。

看得見,吃不著,才最是磨人。

世人都是一樣,越是求不得,反而越是輾轉反側,隻有如此,才會真正對她上心、動情,再交付所有。

她今日穿的是新裁出來的衣裳,尺寸是照著她的身量做的,外罩一層白色的紗衣,走起路來衣帶當風。

以色侍人,終不得長久,但也有話叫做,一見鐘情,皆是見色起意。

皮相,是最初的心動之源。曲黛黛慶幸自己有一副好皮囊,先以好皮囊誘之,方能引得他窺探靈魂的有趣,徐徐圖之。

曲黛黛衣袂飄飄地踏進煙雨閣,意外地是,花九簫已經到了,他就坐在常坐的那張書桌後麵,凝眸盯著一處發呆,神色如往常一般,看不出什麼變化。

她出現在他麵前時,他亦未有什麼異常表現,甚至連眼神都未起一絲波瀾。

他的眼睛深沉得像一汪古井,哪怕曲黛黛盯得再久,也窺探不出其中的真意。

曲黛黛收回目光,照例行了個禮,得到他的許可後,在他的對麵坐下,鋪開一張白紙,拿起筆,跟平時一樣練字。

寫了幾筆後,猶不甘心,抽空,拿著眼角餘光偷瞄花九簫一眼。

書房還是那個書房,花九簫也還是那個花九簫,並沒有什麼變化。

難道是她的三把火燒得不夠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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