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春雨過後, 院子裡的花苞陸陸續續都開了, 粉粉嫩嫩的花朵堆滿枝頭, 風拂過的瞬間,清香彌漫著整間院子。
春天一到,那些鳥兒也都回來了,天還沒亮,就在枝頭嘰嘰喳喳地開大會,吵得曲黛黛睡不著覺。
曲黛黛抱著被子, 剛翻了個身, 門外響起一串敲門聲。
曲黛黛打了個嗬欠,披衣起床, 打開屋門, 瞧見雲錦捧著一盆清水站在門口,大大的眼睛閃著清澈的光芒,軟軟糯糯地喚了一聲:“黛黛娘親。”
銀盆足足有她的肩膀那麼寬,又裝了滿滿一盆水,雲錦力氣小, 捧著水盆, 身體搖搖晃晃的, 看得曲黛黛一陣心驚肉跳。
“這麼早, 有事嗎?”曲黛黛趕緊將水盆接過來。
“黛黛娘親, 洗臉。”小姑娘遞出一塊布巾,一臉認真地說道。
曲黛黛這會兒明白過來了,這個小姑娘一大早送盆水過來, 就是來伺候她梳洗的。
“雲錦,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做,還有,你不用起這麼早……”曲黛黛將水盆擱在架子上,話還未說完,就瞧見小姑娘一蹦一跳,跑到她的床邊,將她昨天換下來的衣裳從床頭的櫃子上取下來,抱在懷裡。
“雲錦,做什麼呢?”曲黛黛一愣。
“給黛黛娘親洗衣服。”小姑娘很勤快,看見她的鞋子放歪了,還幫她把鞋子正了正,放回床底。
曲黛黛一臉無奈,放下手中剛沾水的布巾,走過來,取走她手裡的臟衣服,放回櫃子上。她一個成年人,還沒臉皮厚到要一個五歲的小姑娘幫洗衣裳。
“雲錦呐,我有手有腳,這些活……”曲黛黛轉身,用手扶了扶額,因為她話隻說了一半,小姑娘又蹦躂著幫她把被子給疊了。
小姑娘手腳利落,轉瞬間就把她的被子疊成了個豆腐塊,黑葡萄似的眼睛滿滿的是求誇讚的光芒。
曲黛黛:“……”
雲錦的娘親常年重病,身邊又沒旁人,看她們的樣子,估計也請不起仆人,一直是雲錦貼身照顧著她。小姑娘怎麼會乾這些活,還乾得這樣熟稔,不言而喻。
生火做飯,洗衣鋪床,甚至買藥煎藥,都是這個小姑娘一手操辦……曲黛黛能想象得出來,小姑娘是如何腳踩著板凳,將米一粒粒下鍋,將菜一點點炒熟。
曲黛黛記得,她的手背上還有熱油燙出來的痕跡,燙傷難以消除,也不知道當時是怎樣的驚險狀況,才會留下這樣大的一塊疤。
曲黛黛鼻子一酸,抱起雲錦,在床邊坐下,低聲道:“雲錦很懂事,不過,這些活雲錦不用再做,黛黛娘親身體健康,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雲錦的大眼睛裡騰起茫然之色:“那樣雲錦就沒事做了。”
“雲錦可以讀書寫字,也可以練武學醫。”曲黛黛彆的沒有,這五年倒是攢了一些錢,請幾個先生還是請得起的。
“我真的可以讀書寫字?”雲錦的眼睛綻出晶亮的光芒。
曲黛黛頷首,放下她,走到書桌前,拿起一支筆,蘸了點墨,在紙上寫下“雲錦”二字。
雲錦的個頭矮,踮起腳,也隻夠露出個腦袋。她將下巴擱在桌子上,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曲黛黛手裡的筆,眼底都是羨慕的神色。
曲黛黛將寫好的字遞給她看:“這是雲錦的名字。”
雲錦一臉鄭重地接過,滿臉都是歡喜,像是捧著一件稀罕的寶貝。
曲黛黛忽然想起什麼,問道:“雲錦是姓雲嗎?”
雲錦搖頭:“我姓葉,葉雲錦。”
曲黛黛怔住:“……葉?”
“黛黛娘親怎麼了?”
“沒什麼,忽然想起了一個故人,他也姓葉。”曲黛黛低聲歎了一口氣,雙目不由得失神。
“黛黛娘親一定很想這個故人。”雲錦鼓起臉頰,將紙上的墨汁一點點吹乾。
“何出此言?”
“黛黛娘親說起他的時候,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雲錦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裡的字,走過來,抱住了曲黛黛。
曲黛黛失笑,撫了撫她的腦袋:“他很好,我很想他,可惜,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黛黛娘親彆難過,雲錦陪著你。”雲錦用腦袋蹭了她一下,小聲安慰道。
曲黛黛斂了難過,再次拿起筆,在紙上寫下“葉雲錦”三個字。
雲錦爬上椅子,趴在桌子上,雙手托著下巴,歎道:“黛黛娘親的字真好看,比書院裡先生的字還好看。”
“你怎麼知道我的字比書院裡先生的還好看?”
“我見過。”雲錦一臉認真,“我偷聽過先生授課,他們的字不好看。”
“我的字是師父教的……他的字,是極好看的。”曲黛黛的字是花九簫抱著她,一筆一劃教出來的,將兩人的字放在一起,幾乎會以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