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珊醒來進浴室洗漱, 打開房門出去，程行已經不在了。沙發上，毛毯跟衣服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一角。
餐桌上多出幾個打包的早餐袋, 她拿起壓在下麵的紙條。
——不知道姐姐喜歡吃什麼, 所以隨便買了點。謝謝姐姐收留，我先回去了。
她神情不變，把手上的紙條隨手扔進垃圾簍, 坐下吃起程行給她帶的早餐。
程行買的早餐分量有點多，飽腹後還剩下一小半。她沒有繼續吃, 整理完放進冰箱。
她的節目時間在晚上八點到十點, 所以上班時間在下午。
吳白珊的聲音低柔舒緩，很適合晚間的睡前情感節目。
意識到這一點, 台長把她安排進節目協助吸取經驗, 偶爾試播，等她完全勝任這個崗位，就把這檔節目全權交給她主持，工作時間也有所調整。
穿過的衣物丟進洗衣機, 白珊出門去菜市場買菜。
這個地段能夠叫到的外賣數量不多, 味道還一般，她已經習慣自己做飯。白珊對吃的不挑, 但也不會苛待自己。
*
白珊下了地鐵，從出口離開，餘光瞥到某個徘徊的人影一閃間失去了蹤影, 她似無所覺繼續往前走。
“姐姐。”腳步聲漸近，少年刻意平淡下的嗓音中帶上不易察覺的興奮。
白珊停下腳步，半轉過身，“程行？”
名字這玩意兒從小到大不少人喊過，可從白珊口中出來，程行卻覺出一絲悸動的溫暖。
“嗯。”他不由加快腳步，露出抑製不住的笑容，“姐姐剛下班？”
白珊點點頭，在他追上自己並刻意放緩腳步後，並肩而走。
一路上沒什麼人，白珊習慣了安靜，不覺如何，程行卻不自在地咳了兩聲，東拉西扯跟她說一些漫無邊際的話題。
“今晚要住我家嗎？”眼見就快到了家，白珊問道。
程行噎了一下，有些尷尬，“我會回家住。”
“嗯。”
女人的語調仍是低柔和緩的，程行覷了眼她的神色，不鹹不淡，說不出的吸引人。
他裝作自然地解釋道，“路過正好看到姐姐，過來打個招呼。”
“你家不在這邊吧？不用陪我繞路。”白珊溫和道。
少年語調微揚，“姐姐大晚上一個人多不安全，我遇上順道送姐姐回家，不好嗎？”
“好。”白珊略帶笑意道，“多謝你了，大晚上你也早點回去，明早還要上學。”
“姐姐知道我還在上學？”程行下意識道。
白珊指指他裡麵穿的短袖，“校服。”
程行今兒穿了件外套，裡麵卻還穿著學校的製服。早上有活動，規定全體學生必須到場參與並穿上校服，他再混，這種時候也不會缺席，否則就要被抓了當典例了。
他沒那麼蠢，故意跟學校作對。
程行低頭看了一眼，不動聲色掖了下外套。
“我上樓了。”
“嗯，姐姐再見。”
白珊笑著道彆。
程行站在樓道口，看著白珊不疾不徐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樓梯間，腳步聲漸遠，心中竟升起些微的悵然若失。
也許是白珊的話起了作用，第二天程行早早去了學校，難得的沒有遲到。
幾個躲著班主任避避閃閃進來的少年見程行已經趴在座位上，一臉誇張的驚訝。因為不清楚他是不是睡著，幾個人都沒有去打擾喊他起來。
“程哥，今兒這麼早？”
“起來沒事。”程行隨口道。
一般不想回答的問題程行一概都是不理的，本打算無視的他在聽到腦海響起的輕柔女聲時，卻不自覺解釋了一句。
李曉東沒察覺到異樣，繼續問道，“等會要不要去打球？”
他說的打球不是籃球，而是桌球。
一些地方經常有他們這樣逃課的少年過去玩，擺著幾個遊戲機跟球桌，平時有不少人聚著，還會有早早輟學，在外麵遊蕩的青年聚在一起，一般乖巧的學生看到都會繞路走。
“李曉東，你自己不學習，也不要影響彆人學習。”旁邊一個嬌俏的女聲忽而對他喊道。
李曉東下意識回了句，“學習委員好儘職啊。”
陸玲玲氣得臉一紅，對程行說道，“程行，你們彆又逃課了。”
程行眼都不打她那看一下，漫不經心地把玩手中的筆。
見他不理，陸玲玲臉又紅了些，腳一跺留了句“我會看著你們的”走了。
李曉東湊近了道，“程哥，班花喜歡你，你真不動心？”
陸玲玲家境好，長得又不差，被家裡千嬌百寵長大的，難免帶上幾分嬌橫，卻又不是令人討厭的蠻橫，班裡很多男生都對她有好感。
她成績好，又是學習委員，常常盯著幾個經常逃課的同學。時間一長，大家就都看出她對程行有些不一樣。
在學校，長得好看的人總是容易成為大家關注的對象。而其中，長得好看的好學生跟長得好看的壞學生尤其容易吸引女孩的注意。
少女情懷總是帶上幾分浪漫，而這些還未接觸社會的學生，最容易被程行看似跟所有學生不同，說得好聽叫特立獨行，說得難聽點就是不服管教，看上去壞壞的男生吸引。
程行聽了，眼中滿是不以為然。
搞不懂像陸玲玲這樣的女生，為什麼會想跟他這樣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摻和在一起。
程行沒有跟李曉東逃課。
他厭惡班級裡的人用同情厭惡異樣的眼光看他，所以不喜歡待在教室。打架的名聲傳出去，這些人不敢明目張膽看他，心裡怎麼想他大概都知道。
從小時候起，父母一直吵著離婚，吵到現在也沒見真的離。
曾經的程行也渴望父母的關愛、驕傲，可當那一張張滿分試卷被無視、撕扯，心底的失望堆積，麵對吵嚷，他已經能做到視若無睹。
程行諷刺地扯扯嘴角。
還不如早早離了的好，起碼不用忍受家裡那些令人生厭的噪音。
那個簡單溫暖的住所在腦中漸漸清晰，程行清清楚楚記得客廳所有的擺設，跟曾經渺遠想象中的畫麵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