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2 / 2)

玩宋 春溪笛曉 8206 字 3個月前

這就有了王雱帶回家的契書。

王安石把王雱遞來的契書看完,又問清楚了事情始末,點頭說:“這契書寫得倒挺特彆。你這紙牌可以這樣分錢,書冊售賣是不是也可以這樣分?”

王雱頓時有點佩服王安石的敏銳了。

眼下稿費的付費方法一般是買斷,意思是書商給你一筆錢拿你的稿子去印,你拿了這份錢之後後續賣出多少都和你沒關係。

這種稿費拿法對賣不出去幾本的作者很友善,畢竟按本數來分他們根本拿不到多少錢;可對於書能大賣的作者來說,這種買斷方法可就虧大了,哪怕賣出幾千上萬本也隻能拿少得可憐的稿費。

按照他讓方洪寫下的這種抽成法,其實就是比較原始的版稅算法,賣出多少本就給作者售出價的百分之多少多少。

王雱點頭說:“立下契書的話,肯定是可以的。”

王安石若有所思。讀書人不屑於言商賈之事,可要是著書立說那可是頗為光耀的事。若是他兒子一通胡鬨成功了,這模式倒是可以在稿費上麵推廣開,讓廣大讀書人都能多一筆錢銀幫補家用——尤其是一些頗有名望卻生活清貧的讀書人。

王雱當下想起王安石是個大佬,他慫恿王安石:“爹,反正過年這段時間我們不走啦,不如來做點有意義的事。”

王安石斜睨他。

王雱積極提議:“司馬叔父說如今他們國子學和太學都經常考試,我覺得爹你和司馬叔父可以合出一本《五年科舉三年模擬》!”他這身體到底還小,說這麼長一段話有點累,報完書名就停下了。

王安石不明所以:“《五年科舉三年模擬》?”

王雱說:“我給您數數啊,阿琰妹妹說司馬叔父是寶元元年中的進士,爹您是慶曆二年中的進士,相隔五年呢!”他慢騰騰地給王安石剖析書名含義,“您和司馬叔父分彆整理整理近幾輪科舉的真題和解題實例,破題文章也不用選彆的,您和司馬叔父都是前十呢,直接用你們的就可以啦!這就是五年科舉!三年模擬就得你和司馬叔父回溯往年真題,出它幾套模擬題給生員們練習。”

王安石覺得王雱這個《五年科舉三年模擬》的思路很新奇,麵上卻不露聲色:“你哪來那麼多想法?”

王雱和王安石鬥法久了,早摸清王安石是什麼脾氣,哪會不知道王安石已經意動?

這其實是他和司馬琰密謀出來的對策之一,想些辦法不斷加深他們老爹之間的關係。

這又是一起出書又是一起賺錢的,將來要翻臉也不至於做太絕對不?

不過,這事急不得,太急切的話可能會被他們瞧出異狀來。

王雱見好就收,麻溜地轉開話題:“爹我跟你說,我和阿琰妹妹種的韭菜長出很長一段了,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割來吃了!”

“喲,還真種出來了?”王安石驚異。

“那當然,那可是我和阿琰妹妹搭的暖棚!”王雱一臉驕傲。事實上那暖棚還不到一米高,小得很,就夠長幾撮韭菜。

王安石有意逗他,拿到手裡掂了掂,問道:“你這都是什麼東西?要不我先給你檢查檢查,看能不能帶去給你司馬叔父家的妹妹。”

“不行。”王雱繃著小臉,咻地一下把布包搶回懷裡,用他那短乎乎的小胳膊環抱著,“您,一個有學問的人,可不能亂翻彆人的東西!聖人都說了,非禮勿動!說得多對,亂動彆人東西,不禮貌!”

王安石覺得這小子又皮癢了,非禮勿動能解釋成這樣嗎?!

吳氏見父子倆又要杠起來,忙調和道:“都是和我一起去買的,能有什麼不相宜的東西,官人想知道有什麼問我便是。”

“不行,聖人還說了,非禮勿言!爹一問娘你就把我送妹妹的東西告訴他,也不成!”王雱一臉理直氣壯,“我是送妹妹的,又不是送爹的,憑啥讓爹知道呢?”

王安石氣得都笑了:“我是你爹,你說憑啥?”眼看馬上是約定的時辰,王安石大方地沒和王雱計較,領著妻兒去司馬光家拜訪。

司馬光家中寬裕,俸祿比王安石高,又在國子學任職,住的房子果然帶院子。房子的位置也好,就在國子學臨街一側,前門直接朝著國子學裡頭開,後門則是麵街的,方便家仆和仆婦外出。

王安石領著妻兒穿過小半個國子學,從院子的前門進去。雖是帶院子的房子,卻也不是外頭那些高門大戶,沒門房守著。王安石才敲兩下門,司馬光便親自迎了出來,兩人邊寒暄邊入內,司馬光之妻張氏也出來與吳氏說話。

與吳氏一同來的,還有個三四歲的小女娃。小女娃眉目像張氏,唇鼻隨了司馬光,還小,沒長開,卻依稀能瞧出長大後會出落得多麼出眾。

王雱一下子睜圓了眼,目光直直地黏在了小女娃身上。哪怕縮小了很大一圈,王雱還是能斷定這就是司馬琰,甚至能從她現在的眉眼回憶出她長大後的模樣。王雱回過神,蹬蹬蹬地跑了過去,嘴裡一本正經地冒詞兒:“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司馬琰:“……”

司馬光上回覺得王雱是個機靈孩子,人也乖巧,這才下帖子把王安石一家邀過來做客。聽了王雱這話,司馬光眉頭一跳,心底的警惕蹭蹭蹭地往上冒。這小子年紀雖小,卻是個男娃兒,再長大些可彆打他女兒主意才好!

沒錯,女兒才三歲,司馬光已經有了防狼之心了。

沒辦法,張氏身體不適合受孕,生下女兒司馬琰時更是九死一生,差點一腳踏入鬼門關。大夫說了,張氏往後不可能再懷上了。這也就是說,往後司馬琰是他唯一的孩子。

司馬光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既與張氏成了婚,他便打定主意與張氏相守一生。兩人唯一一次吵架,便是張氏得知自己不能再生育時提出要給他納妾。

司馬光是不會納妾的,一家人過得好好的,再來個外人給生個孩子算什麼事?再說了,女兒沒什麼不好,至少司馬光覺得自己女兒乖巧可愛、聰明伶俐,論聰穎、論學東西快,哪家的兒郎比得過她?兩人因著納妾的事吵過一回,彼此間反倒更親近了,夫妻間如膠似漆、舉案齊眉,日子再圓滿不過。

對兩人唯一的女兒,司馬光和張氏都如珠似寶地疼著。女兒剛會說話時,司馬光已經在心裡盤算著將來要怎麼給女婿來個九九八十一難,以免自家女兒嫁了不好的夫君。

睨了眼還是個小豆丁的王雱,司馬光覺著是自己多心了,這麼小的小娃娃能懂什麼?也就是小孩子隨口說那麼一句而已。

司馬光才要開口誇誇王雱,卻見王雱把抱在懷裡的布包遞給自家女兒,開開心心地說:“這是我給你備的禮物,我們找個地方玩吧,不給他們看!”

司馬光:“……”

王安石拿王雱沒辦法,隻得把出門前的對話給司馬光學了一遍,直搖頭:“這小子,也不知什麼時候偷偷把《論語》裡的顏淵篇也看了。”

司馬光看了看王雱那小胳膊小腿,暫且放下警惕,由著王雱把自家女兒拐到外頭的台階上玩兒了。

都是三歲小孩,王雱和司馬琰都不講究,都一屁股往門前的青石台階上坐去,就是王雱坐得瀟灑些,司馬琰坐得斯斯文文。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沒感慨什麼世事真奇妙。王雱小聲問:“我曆史學得不好,你學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