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也才二十六歲,早早得了兒子哪有不稀罕的?他假意謙虛:“三四歲的小孩,哪裡看得出俊不俊?”
王安石雖有些不修邊幅,身材卻俊拔如鬆,英挺過人。他的臉瞧著黑了些,但五官端端正正,自帶幾分清直之相,任誰看了都會誇他一本人才。
前前後後的人繞著王雱說了一會話,終於輪到他們進城。吳氏接受完檢查,本該輪到王安石了,王雱卻跳上前,舉起雙手一副“你檢查吧我保證什麼危險的東西都沒帶”的正經樣兒。
負責檢查的衛兵都被他逗笑了。小娃兒確實也該檢查,以前就有過把東西藏在小孩身上試圖蒙混過關帶進城的家夥。衛兵把王雱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表示完全沒問題,態度極好地讓王雱趕緊回他娘旁邊去。
王安石接受完檢查,帶著妻兒去找住的地方。
作為進京等待新職務的官員,他們可以用非常低廉的價格租到官府出資建成的“公租房”。大部分公租房位於國子監附近,帶上身份文書去租住非常方便,完全可以拎包住入。
王安石一家三口看完房子,去做好租住登記。按租金分,房子有三等。王安石剛入仕幾年,母親是父親的續弦,父親則早些年就不在了,家中給不了多少支持,囊中羞澀、官職又不算特彆高,隻好挑那最差一等的房子。
這房子特彆小,沒院子,隻用箱籠隔出一間房,和後世出租的單間差不多。王雱一路上隻偶爾能靠著嘴甜臉可愛討點水擦臉洗澡,早覺得自己身上臭臭的,一擱下行李便央著王安石:“去洗澡!”
王安石是最不愛去洗澡的,尤其是這大冷的天,脫了衣服多冷。他硬梆梆地說:“不去,彆胡鬨。”
王雱見王安石一臉拒絕,改弦更張找上吳氏,不要臉地撒嬌賣萌搖她胳膊:“娘,去洗澡。”
吳氏什麼都好,就是無條件寵溺兒子。她拉著王安石說:“也不差這幾個錢,就帶他去吧!雱兒他最愛乾淨,身上臟他晚上睡不舒坦。”
“對!”王雱直點頭,“還會長虱子!”
說起虱子,那真是王雱的噩夢。他前兩年和王安石他們睡一塊,雖則沒完全想起前世的事兒,卻也比彆家小孩早熟許多。有天早上他睜開眼,猛地看到隻吃得鼓鼓囊囊的虱子在枕頭上爬啊爬,馬上要爬到他這邊來了!
哇,虱子!王雱小時候雖然天天被逼著學習,可生活條件從來沒差過,他就沒見過虱子!
虱子的源頭,是他爹。
他爹最不愛洗澡。有一回他娘看他爹臉色黑黑的,很不好看,怕他爹熬夜看書熬出病來,就暗暗叫來鄰居大夫給他爹看了看。鄰居大夫看過之後,搖頭說:“沒病,臉色黑是因為沒洗臉,汙垢積太多了。”
王雱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條件差,不能天天洗澡,王雱也忍了,可他爹連臉都不洗,他能說什麼?王雱是不能忍的,從能走路、長牙齒開始,就堅持每天早上起來刷牙洗臉,還一臉凶狠地拉上他爹一起——當然,他爹會聽是因為他凶狠得夠凶還是凶狠得太萌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哪天他爹不洗臉,他就啪嘰一聲,一大早把浸了冷水的毛巾往他爹臉上蓋去,硬生生把他爹冷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