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兆青又給那女人續了一杯熱葡萄糖水,“你喝了吧,還有奶粉,可以給你的孩子喝。”

“我…”那女人就隻是用碧綠色的眼睛看著兆青,不知道說什麼一樣。

“趕緊喝,彆那麼多廢話,不喝就下去,”陳陌語氣很硬,竄到前排去坐著,“開車。”

那女人趕緊捧著杯子,兩口就喝光了。

“唉,連臉都沒有露,這家夥也能讓人看出來是頭兒,氣場啊氣場。”陳栗拍了個馬屁,從陳陽腦袋上把喜糖弄下來,擼啊擼。喜糖換毛了,可能是因為長久的冬天,現在身上的毛蓬鬆而柔軟,擼著手感更好了。

俞升沒有第一時間開車,卻湊過頭去給了陳陌一個吻,“平安夜快樂,聖誕老人。”

陳陌接受了這個吻,神色卻少見的尷尬,乾脆不發一言的看向車窗外。俞升毫不壓抑自己的開心,笑起來顯得年齡更輕,驅車向前。

那女人一下子就哭得更厲害,壓抑不住的終於出了聲音。抱著兩個孩子,像是得到了什麼依靠一樣。

“爸爸是個好爸爸啊,”陳栗說著,在俞升的提醒下,想起今天是冰河來臨後的第一個十二月二十四號,是平安夜,她的這一腳刹車踩得真對。

“又想吃槍子兒了?”陳陌語氣終於平常了一些。

“啊,快到聖誕節了。”兆青也笑的溫溫柔柔,他現在坐在二排的小桌上,陳陽的手臂攬在他的腰上,“平安夜快樂,阿陽。”

“那今晚要多一個蘋果,”陳陽把腦袋搭在兆青的肩窩裡,看著自己的愛人…衝奶粉。

“好,今晚都有蘋果。”兆青用額頭親昵的頂了頂陳陽的額頭,他們這些對話都是中文,也並不害怕對麵的碧眼女人是否能聽懂。他們懼怕著、也無畏的,冷漠著、卻也溫柔的對待這個他們感到陌生的世界。

陳陌到現在也沒有重新找準他們這個隊伍,是的,他們是個隊伍,一個以家庭為單位組成的在冰河裡求生的隊伍。

陳陌還沒有找到他們這個隊伍的定義,以及未來要用什麼麵貌麵對這個世界。他能確定他們肯定不是救世主,他們才不會負責人類的大局,不會管人類繁衍生死存亡的大事兒,他們肯定絕對做不了聖母。

而此刻,陳陌知道他們也沒那個本錢,混成什麼都不在乎的惡靈。

人心本善本惡都不重要了,他們平凡的站在善惡的中間,隨時遊離。不受控製,也無法抵抗。

陳陽看著兆青溫柔的側顏,兆青這些日子並沒表現任何不滿的情緒,關於他們的視若無睹的經過那些衣衫襤褸求助的人。

可現在陳陽也明白,兆青此時出現的主動和無法消解的溫柔反饋,就是某種情緒上的傳遞。

他們所有人除了兆青和俞升,都在反複的說著自己不是好人。可他們所有人,包括俞升和兆青,都因為身在這處處上演悲劇的世界裡,暫時因為有強大的補寄,活的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兒而心生愧疚。

現在這兩個孩子的出現,像是為他們吃了一個定心丸,是情緒上的安定。傳達給他們自己的是他們依舊保留人性,悲憫的、複雜的、糾結的、完全說不清楚的人性。

女人聽著這英文夾雜漢語的對話,似乎也知道這車裡麵的人暫時允許她的存在。他看著那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拿一個礦泉水瓶子衝著奶粉,而她手裡麵是一杯剛蓄滿的葡萄糖水。很暖,手心裡很暖,車裡也很暖。

天徹底黑透了,陳陌他們早已經決定非急迫情況,夜間不趕路。他們把車駛入了一個平層,用建築物擋風,準備搭建帳篷。

女人很自覺,把兩個孩子綁在身前,也儘力的幫著拎煤炭,扔進油桶裡麵點火。俞升開始和這女人說著話,女人似乎是有了一點點安全感,簡單的說著自己的情況回答俞升的問題。

奈雯二十歲,是個非常年輕的媽媽。除了年紀和名字之外,俞升沒有問彆的。她既然是孤身一人,身世、家庭、甚至孩子的父親是誰,在這個世道裡都不再重要。

“你想去哪兒?”俞升問。

“我不知道…”奈雯吸了吸鼻子,“我本來想去西雅圖,可是聽說沿海淹了幾層樓那麼高,回去也沒什麼用了。”

“嗯,西雅圖的情況並不好,我們有人就是從西雅圖到尤金來的。”

“哦,”奈雯點了點頭,麵上沒有失望,因為她從未希望過那裡為她產生什麼奇跡。

飯食對於兆青一行人來講是簡陋的,不過對奈雯來講還算有吸引力。她很克製的坐在一邊兒給小孩兒喂奶,隻是忍不住的抬頭看著飯鍋的方向,卻不往前多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