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新法(1 / 2)

今日這幾位先生辯論的正是義倉一事。

大梁建國之處便定立了義倉之法,隻是義倉比之常平倉之類糧倉又有不同,乃是民間自發辦的倉庫,所存糧食也是百姓自願繳納進去的,雖說倉庫中的糧食各地官府那邊都有記錄,但其實官府並不涉及義倉的管理,管理義倉的大多都是一村之長,又或者是附近的裡正。

原先義倉所存的糧食也有不少,幾十年前,據說江南發了水災朝廷便是用義倉的糧食賑濟災荒,這些顧準都在他李況那兒看見過,當時他們杏林村的義倉所藏之糧也有兩千石,再往前,糧食也就更多了。隻是這十來年間,義倉的糧食越來越少了,少到之前開倉時裡頭隻有兩百多斤的存糧,且那兩百多斤還被用掉了一半。

實在有些可憐。

杏林村的對於一倉糧食被私吞一事如此深惡痛絕,歸根究底也不過就是糧食不夠,所以將那點糧食當做是救命糧。但細究起來,那兩百斤糧食又怎麼夠呢?真要是到了災荒年,那些東西連三五糊口都不行,更莫說救一個村子的命了。

本來顧準也以為隻他們鹽官縣這般,如今聽他們這些辯論,似乎江南一帶的義倉都已經沒落了。江南如此,北方更不必說。原先顧準也考過這件事,甚至有些不成形的念頭,隻苦於身邊沒有可說之,所以那些想法從沒有下文。

義倉之法凋敝,朝廷自然是最著急的,畢竟從前的義倉可是賑濟災荒的一項重要糧食來源,如今說不行就不行了,總歸讓惱火。加之前頭幾次朝廷想要重振義倉都沒能成功,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論辯,以圖找出什麼緩解的法子。顧準見這些辯得熱火朝天,所分的派彆無非兩大類,一是說管理不善,地方村長裡正監守自盜,導致義倉管理混亂;二是說此事得歸咎於朝廷,因為之前朝廷官員私自挪用義倉糧食,至於百姓不願意再存糧,若想整治義倉,必先整治官吏。

兩撥吵得熱火朝天,引經據典,卻是誰也沒能說服誰。

蘇墨言正是提出這第二個觀點之,他覺得義倉如今沒落朝廷要占大半原因。隻是因為官府勢強,百姓勢弱,所以才無法緩解這樣的矛盾。

爭了半日無果,蘇墨言卻見顧準始終沒有出聲。對於顧準,蘇墨言總是高看一眼的。

他在京城受追捧,原因也不過就是自幼苦於讀書,積攢了些才名罷了。蘇墨言是個能用心讀書的,也對用心讀書的多了幾分好感。顧準能贏他,這絕非巧合。硬要說成是巧合的話,那也未免太低看了他自己。

蘇墨言怕對方不好意上前來辯論,所以主動詢問:“顧公子,不知您有何高見?”

眾看向顧準,隻覺得這個年輕有些眼生,好像在府城中還從未見過。

顧準被點名,這才起身走到前頭。

清河書院的陸山長重新將目光放到顧準身上。這少年郎一進大堂他便注意到了,他們書院的大堂雖說寬敞,隻是今日來的也多,一多,便顯嘈雜,且也並非都能引注目。縱觀堂下諸學子,出類拔萃的也不過隻有兩。

如今這兩還都站了出來。

陸山長笑問:“這位顧公子可是此次府試的榜首?”

“正是在下。”顧準道,顧準也並不驚訝這位山長記得他,清河書院也有不少參加此次的府試,如今卻被他拿了榜首,山長記住他的名字也是正常。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陸山長撫了撫長須,對這兩個少年英才備覺滿意,若是這兩都是他們書院的就好了,隻可惜,那位蘇公子乃京城士,怕是不會來他們學院就讀了,這位顧公子或許可以一試。

不過這都是後話,如今還是聽一聽這位顧公子有個想法才是正經的。作為府城最大的書院,此次的辯題其實是他們知府大親自定的,故而陸山長才如此在意此次的辯論,盼著他們能給知府大分憂。陸山長抬了抬手:“顧公子請說。”

來了,來了!就連係統也開始起待起來,畢竟它也沒打聽辯題是麼,如今隻能看顧準臨場發揮了。

好在顧準並不是毫無準備,他先謙虛了兩句:“方才聽過諸位的論斷,心中感悟良多,我並不知朝政如何,也不知鹽官縣之外的義倉存有多少糧食,又衰落成何種模樣,隻能就鹽官縣實情就事論事而已。”

“但說無妨。”陸山長道。

顧準點了點頭,繼續:“我本是鹽官縣杏林村,村中設有義倉,早年間也是存了不少糧食,隻是近些年所存糧食越來越少,且村中又出現了一些監守自盜的情況,是以今年他們索性直接不存糧了。這中間固然有管理不善的的因素,不過學生私以為,義倉沒,的根結還在於百姓手上根本沒有什麼存糧。”

陸山長與蘇墨言不約而同地蹙了蹙眉,這一點,他們自然也是知道的。

“杏林村中村民,一半兒家中有地,另有一半須得租種地主的地,可無論哪一種賦稅都格外得重。交了糧稅之後,剩下的勉強隻夠家中溫飽,或者連溫飽都不夠隻能打短工借以貼補家用,哪裡還有餘糧充實義倉呢?若再有什麼生老病死,那便得賣兒賣女才能活命了。”

陸山長歎了一口氣,其實他們又何嘗沒聽說呢,隻是朝廷也需要糧食,夏秋兩稅都得征收,所以此事無解啊。百姓若是不交糧食,朝廷官員的俸祿要從哪兒發呢?

聽到這裡,陸山長其實已經不指望顧準能說出什麼了,不過蘇墨言還想繼續聽下去,或許是惺惺相惜吧,他總感覺顧準應該還有彆的想法:“那顧兄可曾想過解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