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爭吵(1 / 2)

張氏狐疑地望著兒子, 略有不解。

蘇秉一巴掌下去雖也心疼,更多的還是憤怒,對兒子沒有按照他的指示、跟他們張家反著來的憤怒。

蘇墨言知道他爹說的是什麼, 隻是他既然敢這麼寫, 便做好了即將會麵對的一切。

張氏見這對父子倆都不說話, 一時也急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

蘇秉恨恨地道:“還不是他自己做出了糊塗事!我看他是在鹽官縣那邊呆野了,胳膊肘子往外拐,如今已經不是蘇家人而是李家人了!他但凡有一點想著蘇家,想著宮裡的貴妃娘娘跟二皇子, 也不會胡作非為寫出那等策論。李叔寒倒是有幾分本事, 不僅讓他那個關門弟子一心向著他,就連我的兒子也心甘情願地跟在他屁股後頭, 為他搖旗呐喊, 為他赴湯蹈火, 在所不惜。如今已經恨不得與半個朝堂為敵, 隻為了推行那什麼稅糧變法了。”

“這……”張氏也一臉訝然,“你爹說的是真的?”

蘇墨言點了點頭。

張氏滿心憂慮。

她雖然是個內宅女子,平時也不關注著朝中之事, 但蘇秉還算敬重她,一個月有半個月都是歇在她的屋中, 蘇夫人從他口中多多少少還是聽到了些事情的。譬如二皇子對那變法並不支持。不僅是二皇子,朝中多半的人都不支持, 因為這變法動了不少人的利益,能支持才見鬼了呢。

世上哪有那麼多大公無私的人呢?更多的還是執著於眼前的一畝三分地, 誰動了他們的利益便成了死對頭。要不怎麼說古往今來的變法者大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這都孤注一擲成了彆人的死對頭了,焉能有什麼好下場?他們蘇家人談及變法也是抵觸不已, 卻不想小兒子竟然來了這麼一出。這簡直就是在打他們蘇家、打蘇貴妃跟二皇子的臉啊。

張氏對此也不讚同,搖了搖頭:“墨言,你這又是何必呢,即便跟你父親較勁兒也不該拿這件事做文章。”

蘇秉仍舊在火氣上頭:“他何止是跟我較勁兒,隻怕他根子已經歪了!”

蘇墨言卻未避諱,直麵他的怒火:“難道不對嗎?”

“畜生,你竟還有臉說?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蘇秉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複又站起身來準備踹他。

張氏好懸攔住了:“墨言,趕緊給你爹道歉!”

“兒子沒有做錯。”蘇墨言卻有自己的堅持,他心裡難受,不是因為被打,而是因為他跟父親在變法一事上存在不可逾越的鴻溝。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之間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了。立場不同,自然不會相互理解。但如果讓他徹底放棄自己的堅持與抱負,蘇墨言做不到。

人生在世,總要為自己活一場,做出一些事情。

蘇墨言說得很輕,但又很堅定,他很想再次打動他的父親:“父親說兒子在鹽官縣左了心性,其實不然,兒子隻是看多了世間萬象,覺得這變法非變不可。鹽官縣也算是江南富庶之地了,可下轄的百姓卻沒幾個能過上好日子的,富貴者良田萬頃,家貧者卻連溫飽都不能保證。每年所交的糧稅極為繁多,糧食收上來,能有一兩成留在手裡就不錯了。從前江南一帶的義倉尚有不少餘糧,這些年滿村子也存不下幾百斤的穀子。種地養不活自己,更無法養活家人,家裡若有青壯勞力便得去城裡頭打短工,一日不吃不喝也未必能得十文錢,這十文錢隻管著一家開銷,若是遇上災病,便是連喝口藥的錢都沒了,隻能聽天由命。父親,他們的命也是命,在那些富人紙醉金迷,肆意揮霍的時候,我可曾想過是誰供著他們的?”

蘇秉諷刺:“我倒不知自己還生了一個菩薩心腸的兒子。”

蘇墨言見父親油鹽不進,心下失望:“見此情況,誰又能不動惻隱之心呢?如今的稅法本就是錯的,百姓交稅糧的時候受到層層盤剝,數不清的貪官汙吏占著民脂民膏,卻不做半點無民有利之事。但凡這些官員有半點良心,也不會將百姓壓迫至此。明知是錯的,為何就不改呢?”

蘇秉扯了扯嘴角,心裡對這個小兒子又何嘗不是失望至極呢?他也看得出來,小兒子隻是跟他徹底離了心。

再多說下去也沒意思,蘇秉道:“說的好聽,滿口仁義道德,卻不知你如今吃的用的正是你口中盤剝出來的民脂民膏。”

蘇墨言心裡一震。

“受不住了?”蘇秉反問。

蘇墨言也不是沒曾想過這個問題,且他深以為恥。若是可以,他寧願不要。

蘇秉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樣,譏諷道:“管你願不願意,蘇家生你養你可謂是耗費千金之力,你以為把你養成這樣是為了什麼?還是為了光耀蘇家的門楣!如今看你這樣子便知道沒有指望。我不求你能為蘇家做什麼,隻求你彆拖蘇家的後腿,彆叫人笑話了宮裡頭的貴妃娘娘跟二皇子。但來日已入了官場,切記謹言慎行,離李家那夥人遠一些,可彆端碗吃飯,放碗罵娘。”

蘇墨言攥緊了拳頭,眼眶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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