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花著臉躺在床上。
洛衍書也花著臉坐在床邊。
一群花著臉的宮人侍衛滿滿地跪了一屋子。
洛衍書很生氣。
“混賬!一群沒用的廢物!”
眾人瑟瑟發抖不敢言語。
“還跪著乾嘛?查呀!去查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查不出來你們一個個的都彆想安生!”
“諾。”宮人侍衛們忙退了下去, 隻留下小橙子和紅豆照料。
“陛下。”搖光努力撐起身子, 因被濃煙熏過, 嗓子還有些啞,“之前千秋節上,安太妃送的那樽佛像您可還收著?”
洛衍書皺了皺眉,小橙子眼珠子提溜一轉, 回道:“稟殿下, 因陛下聞不慣那鬆香味,所以收在庫房裡了。”
“取來瞧瞧。”
“佛像可是有什麼問題?”洛衍書問道。
搖光想了想那半截佛像腦袋的瘮人詭異笑容,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知, 隻是我感覺不對勁而已。”
沒一會兒,小橙子就捧著佛像上來了,鬆香味很濃鬱,但鬆香素來是珍貴之物,旁人隻當是安太妃一片心意,並未多想。
佛像表麵鍍著一層細細的金粉,但仔細一瞧, 金粉裡又摻著彆的東西。
搖光伸手搓了搓,然後仔細看了看, 又嗅了嗅,說道:“陛下,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這應當是磷粉。”
洛衍書素來在宮中長大, 沒見識過什麼市井伎倆,是以有些疑惑。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搖光則耐心解釋道:“鬆香本就是易燃之物,而磷粉更加易燃,溫度稍高見了明火便會自燃。”
紅豆聞言“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之前聽安小姐說此佛像放在向陽之處可保平安,奴婢見這兩日日頭好,便取了出來,還上了香火,才釀此大禍,奴婢有罪!”
說著重重磕了一個頭。
搖光抬抬手,示意她起來:“有心人為之,就算今日不出這問題,她總會想辦法弄出這麼一出事的。防人之心到底防不過害人之心,她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找人鎖上了門,那便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自己再放一把火,這佛像,不過是個由頭罷了。”
搖光打量著這樽佛像,幽幽道:“佛像自燃,那必是本宮德行有虧,才引得天怒人怨。”
洛衍書眉頭皺得更緊了,若是他將這佛像奉在了崇華殿上,屆時引了火,那勢必將是更大的禍患。
可是安南王城中之兵已集結完畢,搖光又是他的盟友,他沒有道理多此一舉,想一想便知是出自陰毒婦人之手。
遂冷冷開了口:“既有那不安分不長眼的東西屢次三番惹是生非,那她也不會有幾天好日子過了。”
搖光卻笑了笑:“她既能攛掇安太妃不顧安南王的大局行此下招,那便是有恃無恐。上回投毒,不也不了了之了嗎?安家手上握著我的命脈,她安絮然便狗仗人勢,可是陛下您現在又能如何呢?”
“你在怪朕。”
“不,我沒有怪陛下,這不是陛下的錯,陛下做的已經夠多了,若沒有陛下以身試險執意救我,我此時可能已經葬身火海了。”搖光說得很是誠懇,“隻是陛下,您護得了我一時,能護我一世嗎?我的存在,隻會讓您束手束腳。”
洛衍書瞧了瞧她,雖然是花臉狼狽的模樣,但臉上神情是罕見的真誠嚴肅,思忖了許久,開口說道:“年底越州的長公主府就修繕好了,屆時皇姐便起身前往封地,離開盛安吧。”
他舍不得她,可是如今盛安太亂了些,留在盛安,她隨時會是各方勢力的靶子,防是防不住的。至於越州,遠離了中心漩渦,雖然他不能時時瞧見她,護著她,可是他知道那裡有人替她看顧著一切,那裡的長公主府已經嚴實如鐵桶一般。
她去越州,比留在宮裡安全。
總歸往後的日子還很長,待他肅清朝野,手握天下之時,再接她回來陪自己看這海晏河清。
他等得。
搖光倒沒想到洛衍書竟會主動開了口,本來想好的說辭一時都用不上了,瞧著洛衍書平日裡邪魅狂拽的臉蛋上糊著一道道灰灰,想到他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又處處為自己思量,心下有些柔軟,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說道:“待解決了安南王的城中之兵,我再走。”
想要搖光死的從來隻是安絮然,她沒那麼多野心抱負,她既沒有她祖父坐壁上觀周旋兩方的牆頭草本事,也沒有她姑母想要立從龍之功母儀天下的野心,嬌生慣養長大的高傲世家小姐,一心隻想讓搖光死,然後仿佛晏清毓就能娶她一般。
她攛掇著安太妃給搖光和洛衍書備下生辰禮,中間費了番心思動了手腳,可到底還是讓那個賤.人活了下來。
這野種還真是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