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現階段的她來說,唯一的樂子也就隻有薑雁北。她抬頭看向隔了幾個位子的男生,他低著頭認真看書,時而低頭記著筆記,脊背筆直,表情專注。
沈楠默默看了會兒這個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英俊男生,隨手拿起筆開始在紙上亂畫。等到筆下人物成型,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畫下了薑雁北。她少時學過一點美術,不過半吊子水平,但竟然也畫出了幾分□□。
等到了中午吃飯時間,從圖書館出來,她趕緊放好書,在門口追上了先離開的薑雁北,從本子上將那張素描撕下來遞給他:“送給你。”
薑雁北皺眉看了眼她手上紙張,瞪著她咬牙切齒道:“你坐了一上午,就乾了這個?”
沈楠道:“我看書了,就是看累的時候,畫個畫解壓。你看像不像?”
“像個鬼!”薑雁北白了她一眼,一把扯過素描,塞進手中的書本裡,又說,“過兩天我重新給你發一份研究計劃的框架,你趕緊把我給你開的參考書看完,按著我給你的框架寫。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好。”沈楠看著他那張俊朗的臉點頭,心中卻難免生出一點心虛感。他是在認真地幫助自己,可是她唯一的目的,不過是找借口接近他。他本來是她絕不會去招惹的那類男生,但是卻需要換一種方式發泄自己無法排遣的情緒,所以找上了他——這個也許是自己長這麼大第一次真正喜歡的人。
兩天後,薑雁北果然寫了一份研究計劃的框架發給了她,兩人在圖書館見麵時,他還給了她厚厚一疊專門給她整理打印好的論文資料,並把自己申請學校的研究計劃拿了一份給她做參考。
“你先把第一部分研究內容綜述寫好,寫完發給我幫你改改。”
雖然語氣仍舊冷冷清清,但很明顯在幫助她這件事上,他是很認真的,沈楠對他這種認真心情有點複雜。一方麵是因為欺騙帶來的心虛,一方麵又因為利用這種方式成功接近他而感到竊喜。
當然,在那段荒唐的日子裡,竊喜明顯大過心虛。
她笑嘻嘻道:“班長,你人真是太好,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我請你吃飯吧。”說完又趕緊補充一句,“你放心,我現在一心在申請學校上,絕對對你沒有任何不軌的企圖。”
薑雁北麵無表情看了她一眼:“等你申請成功再請。”說完就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又轉過身道,“你速度快點,我幫你查的幾所學校deadline,都是三月中旬,隻剩下不到兩個月,而且寄材料還要時間。年前我都在學校,你有問題可以隨時找我。”
其實他說的幾所學校,沈楠連名字都叫不全,當初她請他給自己指導時,他問她想申請哪些學校,她說不懂,離他的學校近點就行,然後還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出門在外,有認識的同學,可以相互照應。
薑雁北隻古怪地看了看她,倒沒說什麼,過兩天後就把幾所學校的信息發給了她。
但她一直沒仔細看過,這會兒聽他說學校的時候,她心中不以為意,臉上卻笑眯眯說:“我知道的,謝謝班長。”
薑雁北看了看她,又才不緊不慢走開。
沈楠當然什麼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薑雁北自己那份研究計劃看起來很厲害,為什麼說看起來,因為生物基因工程領域的東西,她一竅不通。
而她給自己寫好的框架,自然也是非常漂亮的,隻是她心不在此。她並沒有打算真的出國,不過是用這種方式接近他罷了。
之後,她一天至少給他打三次電話,隨便揪住一個問題就瞎問。隻不過她實在是太敷衍潦草,電話那端的男生是院裡最優秀的學生,自然聽得出她是在胡說八道,免不了要在電話裡訓她一頓,又敦促她趕緊看資料。
沈楠這種從小被慣大的孩子,當然很反感被人教訓,她胡作非為這麼幾年,沈光耀也就打了她一次耳光。所以她覺得自己為了招惹薑雁北,簡直就是忍辱負重。
好在她沒皮沒臉,也知道確實是自己的問題,所以通常是左耳進右耳出。
研究計劃自然也是隨便應付,幾天後約好了去圖書館“交作業”。薑雁北拿著她寫好的第一部分,坐在位子上掃了一遍,臉色鐵青,伸手敲了敲她的桌麵,示意她跟自己去外麵。
沈楠吊兒郎當地跟著他出門。
“這就是你寫得第一部分?”
沈楠點頭,一臉痛苦狀:“是啊!這幾天熬夜才寫出來的。”嗬嗬,才怪。
薑雁北冷笑一聲:“我看你根本就沒打算申請什麼學校吧?”
沈楠心中一個咯噔,趕緊道:“我當然是認真打算的。”
薑雁北厲聲道:“那你覺得你寫得這玩意兒能申請嗎?你這完全就是隨便從書上摘抄的幾段,我掃一眼都能看出來,你覺得美國的教授看不出來?”
沈楠道:“你都知道我基礎差,這麼短時間肯定補不上來,不然怎麼會請你這位優等生給我指導。”
薑雁北皺眉定定看著她。
“要不然我再回去改改。”沈楠彆開他那雙寒星般的眼神,心虛地去伸手想將他手中的紙張拿過來,但是卻被他避開。
“算了,我先給你修改,你回去再多看看參考資料,後麵的幾部分你再自己寫。”
沈楠笑開:“班長,你真是太好了,我真心實意地想請你吃飯謝謝你。”
薑雁北毫不客氣地拒絕:“不用。”
*
學校正式放寒假後,校園裡很快人去樓空,圖書館的人少得可憐。薑雁北果然一直留在學校,一麵修改畢業論文,一麵準備遠程麵試。
沈楠每天打著去圖書館寫研究計劃的名義去找他。一開始兩天,她每次一坐在他對麵,他就拿起書起身離開去找彆的位子,但過了兩天就棄療了,對於沈楠堂而皇之的看他,也聽之任之。
中午從圖書館出來,幾乎每天要上演一遍如下對話。
“班長,我請你吃飯吧!”
“ 不用。”
“那你請我。”
“你慢慢等吧。”
等自然是等不到的,不過一起吃飯這件事,倒也不難。因為冬天寒冷,食堂和圖書館隔得也並不算遠,步行即可。美到吃放時間,看到他從圖書館離開,沈楠立馬收拾好書本跟上。
薑雁北在談申請學校這件事之外,基本上不搭理她。聽到她叫“等等”,步子反倒會走得更快。
他人高腿長,沈楠總要跑很長一段,才能追得上他。
“反正都是去食堂吃飯,你就不能等等我一起?”沈楠每次都忍不住抱怨。
薑雁北白她一眼,將耳機塞在耳朵裡,再次加快步伐。
沈楠一不做二不休,死皮賴臉拽著他的衣服不撒手。
“你放開!”
沈楠置若罔聞。
薑雁北將她的手拽開,乾脆小跑起來。沈楠嘿了一聲,又跑上前去抓他。兩個人一路追追趕趕終於跑到食堂。等打了飯,沈楠也不去找座位,跟在端著餐盤高大挺拔的男生身後,他在哪裡坐下,她就在對麵落座。
她向來是眾星捧月的,從來沒這樣死皮賴臉地對待過男生。但每次看到薑雁北明明不勝其煩,卻又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就覺得非常有趣。這就是教養太好的男生的弱點,總還是對女生保留著一點紳士風度。
大學幾年,沈楠在學校食堂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而放了寒假後,食堂的菜式又少又難吃,每回她打一堆,最後都會嫌棄地丟掉大半,不出意外的,又得被薑雁北一頓痛批。
但不管怎樣,過年前的半個月,兩人每天都能見麵。有時候沈楠早上懶得起來,薑雁北還會打電話把她叫醒,催她趕緊寫研究計劃。
他給她整理的那些參考資料,她根本就沒怎麼看。雖然第一部分他已經幫她寫好,但後麵的,她自然也寫不出什麼名堂。
每次寫完一部分,交給薑雁北修改,不出意外的,肯定會被他一頓批評。訓完之後,看她一臉“我水平就這樣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最後隻能黑著臉,拿回去給她修改。
其實說是修改,還不如說是重新幫她寫一遍。
他寫得東西自然是漂亮的,不知不覺,一份研究計劃,完成了大半,而這大半幾乎都是薑雁北的功勞。
短短半個月,兩個人以一種詭異的模式相處著,明明並不算熟悉,但每天見麵一起在圖書館“學習”,然後一起去食堂吃飯,雖然交流並不多——為數不多的交流中,也大都是薑雁北教訓她,但卻有種詭異的親近感。
那是大學將近四年,兩人原本陌生的同窗走得最近的一段時間,就像是兩條平行線忽然有了交集。
那本來是個很寒冷的冬天,但沈楠卻覺得好像比往常的冬天暖了許多。
對了,那是她成年後,第一個穿羽絨服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