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食過後,王翁老兩口在主屋商量事。其餘人沒啥要緊活計的,全在院裡綁竹圈,王葛白天已經把燭盤做的夠多了,現在隻管篾竹條。
王大郎啥都乾不了,也不在院裡占地方了,讓虎頭領著三房的王蓬兄妹呆在次主屋,免得在院裡跑來跑去的添亂。
次房的王禾兄妹有說有笑,王禾自從被阿父誇讚,乾啥活都格外賣力,現在再被阿菽誇,竟比所有人都乾的好、快。
小賈氏的心情正相反,王二郎伐竹扭了臂膀,他乾的慢,就緊催著她,把她煩的,隻要一垂頭就斜個白眼。
另一邊,姚氏確實沒想到娘家把竹簾子昧下,這回鬨不好又得被王葛訛錢,怎麼辦?她心不在焉的望眼主屋。
王三郎碰下她:“纏錯地方了。”
姚氏煩躁的把麻繩一圈圈解開,小聲訴苦:“真不知道你這侄女隨誰,儘跟自家人計較。你說,她把不把你當叔父?為一張窗席子,讓你竄騰兩天,問過你累不?她問過一聲不?退一步說,咱就是拿了席子又咋的?給長輩不是正當的孝敬麼?這可倒好,跟我們偷她東西似的。”
王三郎心頭一暖,他竄騰兩天,路上吃風喝土,天不亮就往回趕,回來後阿父、阿母、二兄,一個接一個的數落他,沒一個問問他累不累?外姑又不知情,以為窗簾子是阿姚孝敬的,拿到手直接掛起來有啥錯?難道他得跟外姑舅說,這簾子是侄女的,必須扯下來還給侄女?那自家在外姑舅眼裡成什麼了?
姚氏:“以後啊,你彆那麼實心眼。侄兒、侄女的,哼,到底隔著一層。”
王三郎正要應,發現二兄看過來,害怕新婦的抱怨被二兄聽到了,就垂低頭沒吱聲。
天色漸暗,老兩口出來了。
王翁說道:“虎寶,你先歇歇,扶你阿父出來,大父有話說。叫你們歇了麼?”老人家今日火氣一點就著,其餘停下活計的,趕緊裝的比剛才還忙碌。
王大郎出來後,王翁讓長子坐到自己旁邊,正式說事:“自阿葛考上頭等匠童,咱家確實跟以往不一樣了,能賺到錢了,這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我這家翁不把話捅破嘍,你們不免嘀咕、有怨氣……二郎你要是坐不住就去村西頭夯地!”
王二郎剛想表達“沒有怨氣”的孝順話,慌忙咽回肚裡。
王翁繼續道:“各房孩子都大了,過兩年,相看的相看,備嫁妝的備嫁妝,也到了許你們攢梯己錢的時候了。這回賣竹蜻蜓、滾燈、竹扇、食盒……竹簪就不算上了,你們要是連這零碎物件也攀,呶,雜物房有的是竹棍竹片,你們也雕簪子,賣多少錢都是你等自己的本事!”
見沒人吭聲,他言歸正傳:“這回統共賺了四百九十個錢。進野山伐竹、運竹,都是二房、三房出力,給你們各分四十五個錢。”
小賈氏、姚氏從家翁提到“梯己錢”時就開始豎耳朵,這下可高興壞了。嫁過來這些年,乾活能分到錢了不說,一下還分這麼些!
可惜這股高興勁,隨之變成隔夜酸湯。
“要是沒阿葛的手藝,你們砍的竹隻能當柴燒。所以長房分一百個錢。”
“長房多……多多少都是應當的。嗬……應當的。”姚氏起初咋呼純屬沒走腦子,好在反應快,改了口。
王翁正好秋後算賬,他瞪住姚氏、緊接著三郎,直至把孫兒阿竹都瞪到畏縮垂首,才道:“有獎就得有罰。一張竹簾,往少了算也能賣到五十個錢,既然是婚家用上了,就折個價,算四十個錢,從你們剛才得的錢裡直接扣。”
“噝!”王三郎被姚氏狠擰一把,逼的他怯懦抬頭,又怯懦低下:“是,阿父說的是,都聽阿父的。”
完了!姚氏好不喪氣,嘩啦啦滾到她跟前的錢又嘩啦啦滾走了。
知妻莫若夫,王三郎悄聲勸:“還、還剩五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