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就是這樣,一時鬨騰、一時相親。
王葛看向手中的竹片,剛才啟篾時,她被劉小郎留下的“心誌之所向”那句話觸動,眼睛始終是盯著青篾被分層、過劍門、刮絲,但心神卻有些飛遠,導致在刮絲最後這個步驟上,她多刮了不知幾個來回。
此竹片,刮的薄如蟬翼,輕輕一吹,它立即被風托了一下似的,長尾飄逸,隻要光亮照到的平麵,它全回饋於光亮。
王葛前世啟篾的技藝,並沒達到這個層次,沒想到今日水到渠成的邁過這個坎了。
既然知道匠工考試的規則,那她更得加緊乾完手頭上的幾件活,然後練習各種製器的基礎技巧,令速度更上層樓。
四天後。
賈地主家的佃戶來了兩個,主事的是上回送竹料的。另一個佃戶年近半百,穿著打補丁的裋褐,一看就常年勞累,背馱的厲害。
他們這回是推著獨輪車來的,車上捆著空木盒。
王翁喊這二人進院。
王大郎和幾個孩子在屋裡沒出來,隻有王葛站在主屋前,腳下的大草席上鋪著舊褥子,褥子上放著密密麻麻的竹條,每十根一堆,共五十堆。
王翁說道:“今日幸好沒風。呶,五百根竹條都在這了,一根不少。”也一根不多。
放竹樣的盒子就在地上,王翁連碰都不願碰,示意對方自己打開。“你們好好驗,每根竹片都驗,也好向賈大郎君交待。”免得離開自家後出了問題再賴上。
年紀大的佃戶是篾匠,知曉竹樣,不用開木盒。他蹲在席端,驗的很仔細,每根都要正麵、反麵,頭端、尾端對著光亮看。篾匠的手都粗糙,難試竹麵是否存在毛刺,當然也不必試,因為篾匠的眼毒,竹條篾的好壞,一打眼就有數。
“木盒。”他沒回頭,招呼主事佃戶拿東西過來盛。
對方不滿:“嘖,地上不是盒子?”
“這是裝竹樣的,不能混。”
主事佃戶斜老篾匠一眼,暗罵:老貨,也就這時候敢使喚我,咒你一輩子吃粃糠。罵歸罵,他閒杵著,不搬木盒還會乾啥?
他們帶來的木盒比裝竹樣的大多了,裡頭沒墊那麼厚的布,竹片扁薄,能裝不少。老篾匠一根根驗過,小心翼翼放置。這個時間會很長,王葛豈能浪費光陰,她已備好一部分青篾、黃篾,開始在主屋前編織窗席子。
整個院裡安安靜靜,偶爾有喜鵲飛過院頭,都願意多停落一會再飛走。
主事佃戶坐在獨輪車前,漸漸打起瞌睡。等他腳被踢了一下才醒,原來是篾匠驗完了。“你可都驗好了,要是有差錯不關我的事。”
“驗好了。”篾匠已經把盒子全抱到車跟前了,主事的扶車,他放木盒、捆繩。
欠的三百個錢,佃戶下午早早送了過來,帶著巴結王翁的笑:“賈大郎君讓我問問,王匠童可還願乾?要是願意,明早我把竹料送來。”
王翁擺手:“不成啊,我孫女要考匠工,騰不出空了。”
“匠公?啥匠公?”
“就是比匠童還厲害的匠工。”
這佃戶“哦”一聲,走出老遠,回頭啐口唾沫:“吹什麼吹!再厲害還能趕上賈地主厲害?一個小女娘……噝!小女娘?啊呀我咋忘了這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