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郎不視物,看不到阿父已激動的微微發抖,看不到王葛驟然的熱淚盈眶,看不到虎頭的瞠目結舌、不敢相信!
桓真對王荇微微一笑,說道:“還記得當日在清河邊,你喊的那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麼?雖然夫子未直言收你為徒,但他寄囑托於尺牘,隔千裡遣信使將筆墨簡策送來,還囑托我教你,可見夫子那句山高水長,不是隨口一說。”
山高水長,安知不再有會麵時!
“阿弟之名?”
“王荇!桓阿兄,我叫王荇。”虎頭根本都沒意識到自己在哭,他趕緊報上名字:“荇菜的荇,不過我不會寫。”
“以後就會了。我記住阿荇了。你也記住,我叫桓真,歸真反璞之真。更要記住,夫子姓張。”
不多時,桓真、鐵風離去,定下每隔五日來給王荇授課,允許王葛旁聽,但其餘人不行。
啥其餘人、不其餘人的?王翁還顧上那個?他將院門輕闔,拜天拜地謝神農炎帝,再謝不知道埋在哪的祖墳冒了青煙,保佑家道要興旺了!
祖孫幾個又趕緊相互攙扶,進來主屋緊掩上門,全都再忍不住嗚咽而哭。
王荇就這樣被拉過來、扯過去,一會兒大父抱住他,一會兒阿父摟住他,一會兒阿姊把著他雙肩淚眼凝望。
幸虧沒人看到這幕,不然定以為王家又出大事了!
傍晚待賈嫗歸家後,得知此事,歡喜的差點厥過去,以至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問那捕醉仙貨郎收沒收?
“收了,連那些竹刷也都要了。呶。”王翁把布囊遞過來,賈嫗抽開繩,樂的見牙不見眼。“快了,再攢五百個錢,就夠買牛了。”
“這話你可彆當著虎寶說。”
“咋?”
“這孩子即將考匠工,和馮貨郎說好了,年前都不必來收貨。”
“對對對,考匠工是大事。我明日就跟張戶說,也彆讓張倉過來了。”
“嗯。”
“今日還有一件要緊事,你想都想不到。”
“啥事?”王翁沒太上心,以為又是哪戶的家長裡短。
“村西葛嫗,五月的時候,她兒郎賈槐不是淹死了麼。她托人問我,想將賈槐那寡嫗嫁入咱家。”
王翁皺了皺眉才反應過來:“三郎才棄婦就再娶,不大好吧?”
“你也以為人家相中的是三郎對吧?”
“哼,不是三郎難道還能……你是說……大郎?”
“對。我反複問了,人家就說那寡嫗中意的是大郎,但有個條件,得照顧著葛嫗祖孫。”
“哼,真是打的好主意。過來一個人,添三張嘴。”
“我也不願意啊,但大郎這情況,你先前不也說,讓大郎續弦後,就不必讓阿葛嫁在本村麼?”
“此一時彼一時。嗬,罷了,我不做這決定,讓長房自己決定。”
晚食後,長房全部被叫到主屋,賈嫗將那寡嫗情況一說,王大郎都沒猶豫就拒絕道:“兒不願。不瞞阿父阿母,兒已和虎寶、虎頭說好,在虎寶考取匠師之前,兒不續弦。免得娶個不省心的,令虎寶分心。兒……身已有疾,能幫上虎寶的,唯有做到讓長房安寧這點了。”
這話說的,老兩口都心傷。
賈嫗哽聲道:“可是何時才能考出匠師?虎寶過兩年就得相看了,若讓她找本村的,我和她大父咋甘心呦!”
王葛手覆在阿父緊攥的拳背上,看向大父、大母,堅定道:“兩年,夠了。兩年我必能考取匠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