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兒!蠢兒!”賈嫗越聽越氣,狠捶兒郎幾下。
次日一早,由王三郎送王葛,送至葦亭後他回來。
王葛的筐換成家裡最大的竹筐,交付桓縣令的製器重新規整、打包,能用粗布裹的就不用篋笥。總算塞下後,仍舊鋪蓋搭在最上頭,用麻繩係牢穩,再覆以葦席,再捆上麻繩。
“大父、大母,阿父,二叔,臘八我不一定能回來,你們各自保重。虎頭,彆哭,好好誦書識字,彆讓阿姐比下去。阿菽,記住從姐說的,要成為匠人,需得踏踏實實,一步一穩。阿蓬,照看好阿艾。阿禾……你們快回去吧,我走了!”
“阿父、阿母,我也走了。”王三郎跟上。
一家人直到望不見叔侄倆身影才歸家。
從下午開始,風更涼了,烏雲密集。
賈嫗擔心不已:“不會下雪吧?”
怕什麼來什麼。先是飄小雪粒,後是雪片。
王禾正去掩院門的時候,驚叫道:“三叔?大父大母,三叔回來了!”
王三郎一路舉著葦席擋雪,胳膊又凍又累,即便如此,前身也全被雪打濕。
“灶屋暖和。”王禾一邊說,一邊幫三叔卸筐。幸而葦席大,三叔的鋪蓋沒淋濕。
王菽讓出灶膛位置。“三叔咋現在回來了?”
“啊?阿葛讓我回來的。”
王翁匆匆過來,正巧聽到,拾起柴火就揍這蠢兒:“阿葛讓你回來、你就回來!那我讓你乾啥去的?我就是讓你送你侄女、能送多遠送多遠!幫她背那沉筐、能背多遠背多遠!你半道回來,她咋整?她咋整?”
王三郎護住頭求饒:“阿父彆打,真是阿葛讓我回來的。她說要下雪了,淋倆人不如淋她一個,我才回來的。”
“你……你!”王翁氣的心口疼,杵著木柴就要倒地,王禾兄妹一看不對,王禾背起大父、王菽扶著慌忙往主屋跑。
好在有驚無險,王翁剛躺回床就緩過氣來。王二郎嚇掉的魂重新歸體,上一世,阿父就是先出現心疾征兆,之後疼的次數越來越頻,最終離世。
他緊攥老父的手,泣不成聲:“阿父,你哪疼?告訴兒,彆忍著。兒明日背你去鄉裡讓醫者診治,該吃藥吃藥,你切莫忍著,哪疼告訴兒,嗚……還疼不疼了?告訴兒……”
王蓬、王荇、王艾排坐於大父身側,全在啜泣抹淚。
王翁的心寒,此刻全被其餘兒郎補回來了。老人家此刻一見三郎跪在後頭,一如往常的那副惶恐老實樣就厭惡!“三郎,你回自己屋吧。”
“我……是。”王三郎已知錯,幸而阿父沒被自己氣傷。他出來外屋,既後怕又羞愧,就坐在牆根下抽泣抹淚。
很快,裡屋的人都聽到了。賈嫗隻得又把他叫進來,給他披上褥子,哽咽道:“兒啊,你也知是……知阿葛……疼你這當叔父的,那你咋不想想,她一個小女娘,要接過沉筐,多累半日?冰天雪地的,你歸程都難,她呢?啊?”
“兒……兒錯了。大兄,我錯了,你狠打我兩下吧。”三郎挪到長兄跟前認錯。
王大郎抓在自己膝蓋上的手青筋蹦起,說出的話卻很體諒寬容:“阿葛說的沒錯,繼續讓三弟同行,也不過是多讓你挨凍。”待阿葛有足夠本領,發達之日時,三弟也不配同行。
其實現在的王葛還好,一是才下雪,氣溫未驟然變冷。她也早想好防雪辦法,預備了兩根結實木棍,綁在竹筐兩側、前傾。葦席撐在上頭,係牢。重新背起筐後,形成一個遮雪頂篷,如此就不必用手舉著。
“千裡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我王南行!”反正四周無人,王葛揚聲,鬥誌昂揚!
哪怕沉筐壓肩又怎樣?
冰天雪地獨行又怎樣?
匠師大道,本就不容膽怯者、畏懼艱辛者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