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走近一個屋門,抬爪,在門上一扒拉,屋門沒閂,打開後,來到主人謝幼儒身邊。
謝幼儒、郭夫子、左夫子、卞望之四人難得相聚,相談正歡。白鶴嘴一鬆,把叼來的木塊扔到四人中央。
“赤霄……”謝幼儒一拉長音,白鶴就知道自己犯錯了,立刻掉頭逃出屋子。“這孽障。”他小聲斥句,起身關門。
郭夫子拿起木塊,起初看的是光滑反麵,察覺指肚異樣,翻過來,輕“咦”訝異。倒不是驚奇反字,在坐者哪個沒拓過碑文?他驚訝的是剛從腦海中將此字正過來,就發現其字體方正不失鋒芒,是從未見過的字體。
謝幼儒返回時,郭夫子已經用旁邊火盆中的灰,塗滿“觚”字突起,然後在白麻紙上使勁一按。四個不惑之年、通博經史的人物,此刻腦袋頂腦袋,都似瞧稀罕般齊齊盯準這個一寸大小的木塊。
“幼儒兄,赤霄……它聽馴嗎?”郭夫子問。
左夫子:“明日多喂它兩塊肉,若不聽,三塊!”
卞望之“哎”一聲:“胡鬨,赤霄隻能吃些魚蝦。”
“你看你們急的,我都沒瞅清是啥……”謝幼儒邊說邊伸手,摸了個空。
郭夫子已經將木塊塞進袖袋裡:“不早了,明日還要授課。我先回去了,嗬嗬。”
左夫子指他背影一下,笑斥道:“此人啊,一貫如此吝惜!嗯?哎?郭驥驁!明日不是我授課麼?”
次日一早,地麵淺鋪薄雪,不知雪何時下、也不知何時停的。
風疾。
琴泉水榭,左夫子坐的位置後方、兩側,童役用厚氈繞柱,阻擋寒風,令風吹不到夫子的位置。
王葛等弟子也還好,因為榭外旁聽者基本將風擋嚴實了。寒天,旁聽者不見少,反而多,大概都以為今日天氣惡劣,可以趕過來占個好位置。
由此也可見,古人對待讀書有多誠摯而向往。旁聽者哪怕杵的稍遠,哪怕聽不大清夫子的傳授,但起碼能聽清十一個弟子齊聲的誦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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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哉,首,基,肇,祖,元,胎,俶,落,權輿,始也……”
左夫子開講後,先言欲知《廣雅》,就得先讀《爾雅》,於是王葛等弟子又開始抻著脖筋嗷嗷《爾雅》的第一篇《釋詁》。
訓與詁,即為訓詁學。
用通俗的語言解釋詞義,為“訓”。
用當代的語言解釋古時的語言,為“詁”。
漢時起,訓詁兩門學問才開始連用。
左夫子一抬手:“停。現在為諸弟子先解釋爾、雅二字。爾字,最早可追朔至殷墟契文。”他竹尺連敲三下。
三個童役走到桉前左側位置,三人抬臂橫舉一杆,中間那人豎一三角矛頭。三人還各自抬臂、抬腿,做出非常奇特的動作。
左夫子:“他們組成的,就是殷墟契文中的‘爾’字。如今隻能以此形狀結構,定義為‘爾’字的起源,那此契文寓意為何呢……”
這種教學方式,大出王葛意料,真的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她趕緊將仨童役擺的結構造型刻於竹簡上。
也難為了這些童役,最前排有個三歲弟子竟然突然起來,去撓一童役的咯吱窩。
“噗!”又是二排中間的女弟子(今日紅衣、紅裳)先噴笑,笑的捧腹拍桉。
左夫子舉竹尺將最小的弟子嚇回去。仨童役揖禮退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