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北,水井邊。
明日就是元宵,傍晚打水的人家很多。
之前因賈芹出事,村民忌諱此井泡過死人,寧願多走路去村西的井。
鰥翁又氣又急,打口井多不易啊,還能因為賈芹那孽障廢掉一口井?鰥翁便叫王竹就從此井打水,絕不能去村西。多少天後,村北的民戶才逐漸過來,不再忌諱了。
王竹乾完活,在道邊翹首,咋不見阿父過來?明日元宵,阿父跟沒跟大父說,讓他回去相聚?他想家了,越來越想,哪怕就讓他明日回去、後日回來也行啊。
葦亭。
桓真與求盜盧五都不畏冷,站在木樁、土堆邊瞧井匠如何打井。怪不得這倆井匠載了兩大車的陶圈,原來是每挖一段深坑,就得以“陶井圈”固定土層。
這些井圈均為白陶製、圓筒形,內壁徑長三尺,高一尺半,壁厚二寸;外壁有繩紋,內壁為雲紋,上下皆有規範之槽,任意兩個陶井圈都可扣接相連,既防坍塌又防汙水進入水井。
“這地方好啊,越是葦草多的地方,水源越淺、越容易挖井。”地麵上的井匠讚道。他利用粗木架上的滑輪,將濕土筐拉出,倒到一邊,再將筐沉進井坑,下方井匠鑽土、鏟土、裝土。
無論地上的、井下的,活計都很辛苦。不過井匠最大的本事可不是挖井,而是查看水源。此人又勸:“桓亭長再思量一下,要不要多挖口井?其實各方位都挖井是最好的,現在是多耗錢,可開荒時有利啊。”
桓真讚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水源淺是吧?這樣,每口井不要挖四丈深了,隻挖兩丈深,如此你們仍忙這些活,還幫我等多挖一口井,都得利啊。”
井匠嚇壞了:“來前講好的,出水就成。沒說挖四丈啊!”
鐵風遞過來一甕冬酒,桓真拔開塞子,遞到井匠臉跟前,問:“烈不烈?”
井匠點頭,有不好預感。
“挖足四丈,請你二人飲烈酒,挖不足……”桓真傾甕,灑於土堆前。
次日上午。
王二郎驅著牛車,載著長房三人、阿禾去坡田。到達坡下後,牛車上不去,阿禾留下看車,王二郎扶著大兄,王葛牽著王荇,來到吳氏墳前。
姐弟倆先拔除雜草,清掃,然後拿出冬酒、五色豆、麥餅,一一盛於陶盤裡。再跪於亡母墳前,依次陳述學業、生活,一邊述說,一邊哭泣。
王二郎用乾淨的手巾給長兄拭淚,將濕透的疊於裡麵時,他輕“啊”一聲,身體打抖。
布上有血!
“二弟勿慌。”王大郎低聲道:“已經有段時日了,不打緊。二弟可知,每次我來看你大嫂,都會感激、後怕。感激二弟當日勇猛,拚命救下她們母女。後怕若她們當時出事,如若……”
王二郎使勁搖頭,眼淚都甩到大兄手背上了。“沒有如若!大兄,沒有如若!”
絕不能有!王二郎瞧著前頭,突然想,這一世跟前世的不同,是否是因為有了阿葛?
長房晌午前返家,虎頭跑進院後,喊著“大父、大母”,然後撲進他們懷裡,好似多久沒見似的歡喜。
王禾瞧著這幕微笑,餘光見王葛打量他一眼,立即“哼”一聲,然後也不看她,低聲道:“那個……你放心求學就是,我會幫著大父母照看好虎頭。”
“謝謝從弟。”王葛剛說完,突然想起來了,壞了,她答應虎子給他製玩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