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正。
風雨持續,滿城如同黑夜。
如此惡劣天氣,一輛加了通幰的追鋒車駛入林木苑。在大晉,通幰追鋒車不是普通驛車,是朝廷賦予的身份象征。
三品官之下,若跟通幰追鋒車相遇,車馬必須讓道。
林木苑的主事匠吏早接到消息,帶著一名察驗匠吏出來迎接,此察驗匠吏,就是清早擬題改造木船的邢匠吏。
追鋒車停穩,駕車部曲撐起油紙傘,王長豫下來。
夜晚,子醜交接時。
葦亭。
“阿父救我,水太冷了,我挨不住了。有魚在咬我的眼睛,有水在灌我的鼻子。”
夢境中阿菽的遭遇,王二郎感同身受,也覺得有異物在撞他的眼皮、水往他鼻中灌,難受的他胡亂揮手,嗆醒了。
哎呀、哎呀!是阿蓬,又尿席子了。
這孩子也不知道咋睡的,橫在王二郎臉跟前,正滋著他的臉尿。
幸虧醒了,屋裡好幾處在漏雨,他這處位置的雨都快滴答成線了,難怪渾身冷。“大兄快起來!阿禾、阿蓬、虎頭都快起來!”
喊醒家人後,才知道主屋也在漏雨。王翁趕緊讓阿禾去找亭吏,自家茅屋頂漏成這樣,恐怕戶戶如此。有的人睡覺沉,尤其老人孩子,等凍醒就晚了。
王禾披蓑衣、戴上草笠衝進雨裡,還沒跑到亭所,已經聽到程霜、盧五在巡夜,敲著刁鬥高喊:“都起來看看自家漏沒漏雨!誰?”
“是我,王禾。我大父讓我來找你們,我家漏雨厲害,可能每家都漏雨了。”
“正好,拿此刁鬥,你沿那條道喊,往回走時瞧著誰家沒動靜,就多喊多敲。”
“行,交給我!放心吧。”
山陰縣。
王葛被窗外的蛐蛐叫聲吵醒。雨停了?什麼時辰了?
她翻個身,屋裡又少了一個匠娘,是徐娘子,接連兩天沒完成任務被淘汰掉。徐娘子沒顏麵呆到明天,冒雨收拾行囊離開。
人真是相遇匆匆,分彆也匆匆。又多了一個可能終生再也見不到的相識之人。
感慨完,王葛更想家了。葦亭也下大雨了麼?都是茅草屋頂,漏雨嗎?大父的腰疾沒犯吧?虎頭即將去清河莊修學了,他年紀還小,從沒長時間離開過家,能習慣嗎?
唉,上次製“蜼”獸,獎勵是允許她私下製器,置於指定的木器肆售賣,可惜一直沒騰出空閒。沒辦法,十月就要考試了,留給她提升匠技的時間越來越緊。
隻有這樣的深夜,王葛才縱容自己胡亂思緒,很快,重新睡著,再醒來時精神抖擻。
胡匠娘得到了教訓,沒再跟在王葛後頭揀運氣。走出庭院,石板道上有積水,她跳著步、踩乾淨的地方走,沒防住頭頂,樹被風一刮,枝葉兜的水珠頃刻間劈頭蓋臉,把她的頭、上衣全打濕了。
王葛被涼的齜牙。昨宿情況下,匠吏會把運氣任務藏於哪?她肯定還是先去庖廚,一進氈幛,傻眼了,怎麼這麼多人?壞了,一定是庖廚有運氣任務的消息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