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瑤猛地一激靈,慌張挺身坐起。
“孟小姐!為什麼咱倆總能在醫院主題裡見麵?你這身衣服哪找的?以假亂真啊!”
“不是以假亂真,是徹底打入了敵人內部。”孟鯨說,“上了三樓往右走,翟子淵在那巡邏,他會告訴你下一步該怎麼做。”
“啊?”
“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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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奪命童話主題,孟鯨和翟子淵同時行動,一個扮演穿著血衣的金發公主,一個扮演手持重劍的黑化騎士。
兩人走累了,征用了遊樂園裡的南瓜馬車,駕車四處搜索落單玩家。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遠處一對奔跑的情侶,似乎是當初異能戰場,合作過的馮安和茵茵。
挺好,看來大家都在努力地活著呢。
追著馮安和茵茵的,是園區的低級小鬼,這種不屬高級npc的生物,翟子淵一劍一隻,比打地鼠還輕鬆愉快。
“兩位需要遊園服務嗎?”他單手拽著韁繩,倒轉劍柄掀開頭盔,露出了那張令星月為之失色的帥臉,“請把你們的手環交給公主過目,方可上車。”
馮安驚道:“這位先生,咱們是不是當過隊友啊?怎麼你們考上係統編製了?”
“麻煩腦子轉一轉,這是服刑,不是考編。”孟鯨推開馬車的窗戶,冷靜倒計時,“我數三聲,不上車你們就自己去找路,3——2——”
1還沒數到,馮安已經眼疾手快,先把自家女朋友給扔了上去,隨即自己也爬進了大南瓜。
“謝謝謝謝!”
“客氣了,四海之內皆兄弟。”翟子淵駕著馬車,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麼,“對了鯨鯨,我記得看守摩天輪的那隻綠怪獸,是不是脾氣不太好?他能放咱們通行嗎?”
“我上次已經揍過他一頓了。”孟鯨慢條斯理道,“這次隻要他多說半句不中聽的話,你就再揍他一頓。”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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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再比如暴力街區的槍戰裡,他們遇上了真正意義的老熟人。
有一隊玩家戰力超強,一路過關斬將,在槍林彈雨裡突圍到了最後,並闖進了幫派大佬的總據點。
結果雙方槍都上了膛了,關鍵時刻卻被大佬攔下,示意暫時休戰。
孟鯨一襲黑衣從陰影裡走出來,手裡不緊不慢撚著一串蜜蠟佛珠,神情平靜肅殺。
她身後跟著持槍的翟子淵,隻不過翟子淵目前在偷偷嗑瓜子,摸魚之心顯而易見。
她說:“不好意思,有失遠迎,其實我也是剛看監控才發現,來的是你們倆。”
不遠處,華越和顏薇雙雙收槍,並示意同隊的玩家不要緊張,兩人的表情都很百感交集。
“大家彆怕,這BOSS是我們的臥底。”
其他玩家:“???”
於是接下來,是關門沏茶敘舊的時間。
顏薇喝著茶,仍不免有點擔心:“你倆這麼公然放水,係統會不會追責?”
“不要緊的,隻要達成每季度的玩家淘汰率就行,其餘時間我們偶爾放一放水也不影響。”翟子淵解釋,“一般來說這得看鯨鯨心情,看不順眼的就加倍嚴格,遇見熟人了就走個流程。”
“噢……看起來你倆好像還挺適應的。”
“還可以吧,搞角色扮演的打工人而已。”
另一邊,華越正端詳著孟鯨手裡的蜜蠟佛珠:“這佛珠不錯。”
“你喜歡?”孟鯨隨手扔給他,“送你了。”
“我能帶得出遊戲嗎?”
“這是我在命運之城自己買的,不算遊戲道具,你戴在手上就能帶出去,留個紀念。”
“好,謝了。”華越接過佛珠,沉吟片刻,低聲又問,“你的服刑期還有多久?”
“還三年半。”
“出去有什麼打算?”
孟鯨冷笑一聲:“利用員工便利和係統簽個約,把我那對父母也送進遊戲,拿到遺產,換個城市生活。”
“還有呢?”
“還有,可以的話,和翟子淵結個婚。”
“嗯,不錯的規劃。”
“過獎了。”她淡然瞥向他,“那你呢?這運氣實在有點差,到現在既沒解約也沒集齊卡牌嗎?”
“薇薇堅持不解約。”華越自嘲歎息,“我倆到現在沒遇上死局,也沒集齊最後一張,就這麼拖著。”
“總會等到的,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出現奇跡和轉機了——在那天到來之前,珍惜相處的時間。”
他聞言笑了:“你以前可從來不說這種話,真是有人情味多了。”
“如果我沒人情味,剛才早就一槍爆掉你的頭。”
“那待會兒你的流程是什麼?”
“按照通關劇情,是被你們逼得走投無路,舉槍爆掉自己的頭。”
“……”
“當然不會真死,開完槍,等你們離開就可以下班了。”
這時聽得翟子淵在問:“鯨鯨,今晚下班想吃什麼?”
“簡單點,涮火鍋吧。”
“可以可以,回去順便買趟菜。”
顏薇托腮看著他們,眼神略顯惆悵:“咱們以後還有機會再見嗎?”
孟鯨往她杯裡重新添滿了茶,緩聲回答:“你懷著這樣的想法,總能再見的。”
華越撚著佛珠沒說話,翟子淵接下孟鯨遞來的茶壺,微笑附和。
“對,總能再見的。”
善與惡,生與死,從地獄到人間的路那麼漫長,幸好身邊一直有人相伴。
山高水遠,若是有緣,終將相逢。
【四】
先前早已提到過,神明係統和現實世界的時間計算方法不同。
所以當五年服刑期滿,孟鯨再度回到現實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仍舊坐在操場一角,隻是熱熱鬨鬨的學生們全都走光了,天邊夕陽西下,傍晚正來臨。
手機屏幕顯示,距離她當初被拉進遊戲,其實也隻過去了不到八個小時而已。
現實的八個小時,遊戲裡的八年。
恍如隔世。
她沉默許久,直到皓月當空,夜色漸深,這才去查了查銀行卡餘額——果然,餘額憑空增加了300萬。
係統臨走時讓她選擇,是將剩餘積分換算成一筆補償費,還是啟動至親簽約手續,把自己的父母也送進遊戲。
她當時認真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
並非心軟,而是權衡利弊,覺得那對夫妻如今應該剩不了多少錢了,與其讓他們死個痛快,還不如就這麼受一輩子折磨。
當然,事後她也的確打聽到了,據說孟旭莫名其妙死於國外街頭的一場槍戰,那對夫妻幾乎傾家蕩產,都沒能接回兒子的屍體,搞得妻子神經失常,丈夫丟了工作,貌似酒後發瘋還被人打折了一條腿,最後隻能賣菜為生。
不過那些都是後話了,並不重要。
總之她已換了全部的聯係方式遠走高飛,他們再也彆想聯係到她。
正如曾經對華越說過的那樣,她決定搬離這座城市,去尋找一種全新的生活。
臨行之前,她特意去祭奠了親愛的姑姑。
在將那束姑姑生前最喜歡的梔子花放在墓前時,她撫摸著碑上的黑白照片,極溫柔地低語。
“您放心,我會好好過完這一生,就像您希望的那樣。”
以及,她還要遵守承諾,等到自己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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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孟鯨的特殊情況,翟子淵是沒有什麼選擇餘地的,他的員工福利就是回到現實之後,能和正常人一樣繼續活下去。
所以那一晚的搶救成功了,身患絕症的他從死神手裡撿回了一條命,並且康複迅速,簡直能被稱為醫學奇跡。
當從漫長的昏迷中清醒過來時,他麵對著圍在病床前焦急的親人們,神智尚有些迷迷糊糊,卻先嗓音沙啞地說了一句。
“有件事,我好像得告訴你們。”
“我戀愛了,跟一會跳舞的姑娘,她長得跟仙女似的。”
他的父母和哥哥:“……??”
這孩子在說什麼胡話?
但為了安撫兒子的情緒,父親翟京華眼含熱淚,依舊一迭聲地答應著。
“好好好,不管你想跟仙女還是魔女談戀愛都行,回頭領家裡來,爸爸親自給那姑娘下廚。”
哥哥翟軒紅著眼眶歎了口氣:“問題子淵什麼時候跟女孩兒有過接觸了?他這做的是什麼夢,該不會是見著奈何橋邊的孟婆了……”
然後他就被母親扇了一巴掌。
“收起你那些封建迷信思想,萬一子淵先前偷偷網戀,沒讓咱們知道呢?”
“……有道理,有道理。”
所幸,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軌跡,沒有匆忙的結局,也沒有絕望的分離。
來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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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翟子淵的治療告一段落,在母親的陪伴下回國,哥哥親自來機場接,父親談完一單生意也會立刻趕回家吃團圓飯。
在路上,他打開手機某社交軟件,發現自己的特殊關注裡,那個名叫【夢·鯨】的賬號更新了。
是一段長達兩分鐘的,完整的古典舞視頻,舞者穿了一襲紅衣,在湖上的八角亭裡翩若驚鴻。
他認得,那是Z城的龍光湖,孟鯨從來沒告訴他,原來她早就搬來了他所在的城市。
當初兩人在離開遊戲前約定好,無論回去之後外麵的世界變成什麼樣,隻要有機會,就通過她的社交賬號聯係彼此。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國外接受治療,問起來孟鯨就說自己很忙,忙著考證,忙著在成人舞蹈機構當老師,忙著裝修新家。
誰知她對生活的所有規劃和安排,都在Z城。
她將他正式納入了屬於自己的未來。
【YUAN】:鯨鯨,我回來了,剛下飛機。
【夢·鯨】:好,我待會兒有節課,上完今天就沒彆的事了。
【YUAN】:那晚上出來約會,我在卡爾達西餐廳定了位置。
【夢·鯨】:可以。
最平淡的對話,最急切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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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度降臨,Z城繁華的市中心燈火輝煌。
在卡爾達西餐廳三樓靠窗的觀景席位,翟子淵一襲白色正裝,已經在那裡等待了很久。
他終於望見孟鯨在侍者的引領下,從樓梯處款款走來,她仍是長發披肩,暖杏色調的針織裙配風衣,帶著符合初秋的清冷氣質,美麗偏又意氣風發。
她目不斜視,微微加快了腳步,徑直走向他。
他含笑起身,懷抱了那束盛放的雪山玫瑰,無比虔誠地遞向她。
他本來是有很多話要講的,可最終卻隻說了一句。
“鯨鯨,賬號新發的那支舞,太好看了。”
孟鯨瞥他一眼:“傻裡傻氣的。”
她單手接花,另一隻手很自然地擁抱住他。
她與他彼此都很清楚,這一抱意義非凡,是用多少個刀口舔血的日夜換來的。
從此風浪隱去,再也不必苦苦掙紮了。
翟子淵輕吻她的側臉,又將她認真端詳了一遍又一遍,明亮眼底氤氳著隱忍的淚意。
“是不是瘦了點?在Z城還習慣嗎?”
孟鯨抿唇,安慰似地揉了揉他的頭:“挺好的,我挺喜歡這裡。”
“過兩天要不要跟我回家吃頓飯啊?我爸媽和哥哥都等著見你。”
她神色微怔:“……那倒也是有點快了,再等等。”
翟子淵也覺得這話題唐突了,他不太好意思,趕緊岔開:“還有一件好事,我托人聯係到了薇薇,她都在劇組複工了,華越也在。”
不曉得華越和顏薇究竟在遊戲裡蹉跎了多久,但現在看來,兩人都算是平安回來了。
隻要能回來,多晚都來得及。
孟鯨笑了一聲:“你以前不是說要拉薇薇一把嗎?”
“對,我回頭就去跟我哥談,讓他旗下的傳媒公司簽了薇薇,省得薇薇再在圈內受委屈。”
“這樣最好,等見麵了,記得訛華越兩頓飯。”
翟子淵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他答應著,又低聲提醒她。
“鯨鯨,你找找花裡有什麼。”
孟鯨納悶,她低下頭去,發現在層層疊疊的玫瑰裡,還藏著一隻小巧的首飾盒。
打開盒蓋,裡麵是一條璀璨生輝的鑽石手鏈,每一顆鑽石都是精挑細選的絕佳成色,最中間被藍鑽簇擁的白金鯨魚,和她當初那條發繩的裝飾一模一樣。
毫無疑問,這也是翟子淵親手設計的,他在病床上完成了設計繪圖,並委托哥哥翟軒去定製,直至今天交到了她手裡。
孟鯨眉梢輕挑:“你這送了我,我日常也戴不出去。”
“那就留著。”翟子淵合攏起她的手,語調溫存,“反正以後還多得是,我給你買個櫃子做收藏。”
她是他放在心尖的月亮,配得上這世間一切的光輝奪目。
他們還有漫長的一生,要穿行歲月去慢慢丈量。
我的愛人,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