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057章(2 / 2)

在經曆了沈韞儀父母的死亡,和沈韞儀大姑一家的慘遭撕票以後,她的身體雖然大不如前,但看著年幼的沈韞儀還是撐了下來,一直清醒的活著,教會了沈韞儀很多很多東西。

直到沈韞儀十三歲那年,因為沈老爺子先前對三房害死沈韞儀父母和沈韞儀大姑一家的不作為,且年紀越大越器重三房的長子,三房也就慢慢被縱大了野心,妄想除掉唐婉琴,讓自己的母親從情人變成沈太太,給自己也換一個婚生子的身份。

在出了一場車禍後,唐婉琴才變成現在這樣癡癡傻傻,什麼也不知道。

隻知道一個人在療養院裡,呆呆傻傻抱著枕頭,不斷的叫:“寶寶,我的寶寶,媽媽給你唱搖籃曲啊……”

唐婉琴年輕時是個長相端莊的大家小姐,雖然容貌說不上多出眾,但骨子裡的儀態卻很好,就算現在舉止瘋癲,皺紋滿麵,她的腰板也總是挺得筆直的,沒有半點鬆懈刻在骨子裡的規矩,讓人遠遠一看舉止便覺得是個美人。

當年三房幾次三番的對他們出手,直到沈老爺子可能良心難安,站出來說如果原配死了,自己此生將不再結婚,不會再和任何一個女人領結婚證,任何女人都不可能再上位沈太太。

沈太太這個位置永遠隻屬於唐婉琴。

才算是結束了三房不斷針對這個可憐女人的鬨劇。

但那又有什麼用呢?

沈韞儀發自內心覺得,奶奶這被人操縱,被迫依附於彆人的一生,就算享儘榮華也到底是可悲的。

靠人不如靠己。

因為奶奶的慘烈教訓,沈韞儀始終認為自己的人生和命運隻有掌握在自己手裡,受到自己主宰,才不算是枉活一生。

沈韞儀走到她跟前,輕輕替她整理了下散落下來的碎發,柔聲道:“奶奶,我來看你了,我還帶了我的孩子,還有他爸爸……”

“你還認得我嗎?我是囡囡啊。”

在麵對家人的時候,沈韞儀總是有著無限的溫柔。

路清珩對待老人也很細心,見狀當即上前,露出了討喜的笑容,對這個瘋癲的老者不見半點嫌棄,聲音輕緩道:“奶奶……”

他自己叫的同時還暗暗拍了路煦陽一下。

路煦陽當即正色起來,好奇地看著白發蒼蒼的老人,小聲道:“太奶奶好……”

唐婉琴顯然是不認識他們的,隻是聽到沈韞儀提到了她是囡囡,才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抓住沈韞儀的手,顯然是把沈韞儀和路清珩當做了沈韞儀死去的父母:“怡君,佳興,你們帶囡囡來看我了嗎?”

她說著就又要去抓路清珩的手。

路清珩當即配合的把手遞給了她,唐婉琴心情極好,咿咿呀呀的說起了話來:“怡君,佳興,彆人都說我們囡囡是女孩沒什麼用,催著你們再要二胎,你們自己可不能這麼想啊?不是男丁怎麼了,現在的時代女孩也是能頂半邊天的!”

“誰說我們家囡囡就比男孩差,就不能繼承家業,頂門立戶了?我看其他房的那些男孩,沒一個比我們囡囡強的。”

“就算你們以後再有了孩子,也不能忽視我的囡囡……”

她嘮嘮叨叨,可能因為自己年輕時的遺憾,又覺得沈韞儀有天賦,一直說的都是沈韞儀不比男孩差,長大了相信這個孫女也是可以繼承家業的。

而在一眾孫輩當中她也一直是最疼沈韞儀的……

沒有半點那種封建時代人的重男輕女。

沈韞儀看著奶奶這樣,心中五味雜陳,緊緊回握了老人的手,輕聲道:“好,我知道了,囡囡以後一定會繼承家業,打敗沈家所有的男丁的。”

奶奶對她的期待,她做到了……可奶奶卻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這就對了。”唐婉琴聽了這話,當即眉開眼笑,一左一右拉著沈韞儀和路清珩的手,將他們輕輕放到了一起,柔聲囑咐道:“怡君,佳興你們以後可得好好過日子,不能聽信了家裡那些牛鬼蛇神的挑唆。”

“就算,你們日子有什麼艱難之處,佳興你也要記得,當初是你執意要娶怡君,為她僵持到了近四十歲才肯結婚的……哪怕你不像其他人一樣有其他家族的助力,你也不能忘記,為此心生怨懟,辜負怡君……”她的記憶似乎停留在了沈韞儀五六歲,沈韞儀父親因為娶了沈韞儀的母親,沒有嶽家助力,被幾個弟弟的力量包圍,事業內憂外患的時候。

但唐婉琴卻從來沒有責怪過丁怡君這個普通人出身的兒媳,反而一直在告誡兒子不能因為這事兒對丁怡君不滿,要永遠記得這是自己的選擇。

她不怕彆的,隻怕兒子隨了父親的負心薄幸,會辜負了兒媳……

沈韞儀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隻吸了吸鼻子,強忍住了心下的哽咽。

路清珩卻配合的厲害,回握著老太太的手,無比認真而鄭重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就像是做下了承諾:“您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辜負她,我知道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子。”

“這就對了。”唐婉琴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相當滿意:“人這一生這麼短暫,能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是件多麼幸福的事兒啊?”

“要那麼多錢乾嘛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她語帶感慨看向了很遠很遠的方向:“那老頭子一心隻想犧牲你們小輩的婚姻,給他的事業添磚加瓦,增添助力,其他幾房的女人也早早讓自己的孩子聯了姻,四下尋找聯盟,巴望著好再上一層樓……”

“可我不這麼想,我覺得你和怡君這樣就很好。就算得不到很多家產,當不了繼承人也沒有關係,媽隻希望你這輩子都可以順順利利的,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東西,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珍惜自己擁有的東西,你和怡君囡囡一家三口在一起,其實才是最大的幸福。他們都比不了。”

雖然兩次被男人辜負,但唐婉琴依然相信愛情,向往愛情。

大約是,她從來也沒有愛過辜負自己的兩個男人,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從來身不由己,做不了自己的主而已。

在絮絮叨叨拉著沈韞儀和路清珩說了許多以後,她的注意力又一下被路煦陽吸引了,唐婉琴一下子上前把路煦陽抱了起來。

路煦陽嚇了一跳,略微掙紮了一下,但還是乖乖靠在了神誌不清的老人懷裡,任由她慈愛的抱著自己。

“囡囡啊,奶奶最喜歡你了……”她把路煦陽當成了小時候的沈韞儀:“我們囡囡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從小就是美人胚子。奶奶看著你,就想到了自己小時候,你和我不一樣,你出生在了一個好時代……”

“奶奶由衷的盼著,我們囡囡長大了,能夠得到奶奶所沒有得到的一切。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雖然很貪心,但她由衷的希望孫女能夠得到自己沒有的,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不管是事業、愛情、家庭,她都希望孫女可以圓滿,沒有任何缺憾。

她說著當即抱著路煦陽親了又親。

路煦陽被他親得有些不自在,但在糾結了一會兒後,他卻是鼓起勇氣,在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回吻了一下,小小聲道:“……我,我也喜歡太奶奶。”

雖然太奶奶不認識他,還把他當成了媽媽。

但他知道太奶奶喜歡媽媽,媽媽也喜歡太奶奶。

所以,他也決定要喜歡太奶奶。

“好好好,好孩子。”唐婉琴聽了他這話,當即樂不可支。

他們在唐婉琴的療養院坐了許久,才前往沈韞儀父母和外公外婆的墓地。

沈韞儀把他們安葬在了同一個陵園裡,找到父母和外公外婆的墓碑,沈韞儀當即鄭重其事的跪下去,磕了幾個頭。

路清珩二話沒說,在她起身後,也是跟著相當鄭重的跪了下來,對著沈韞儀父母和外公外婆的墓碑分彆磕了幾個頭。

路清珩在起身,分彆為四位上了香後,又招呼起了路煦陽:“陽陽過來,你也給你外公外婆,還是太姥爺,太姥姥磕幾個頭。他們還沒有見過你,但他們在天上會保佑你的。”

沈韞儀心情沉重在一邊點香,將點好的香遞給了路煦陽。

她並不知道自己現在的人生,在自己的父母還有外公外婆眼裡算不算得上圓滿……

但她覺得,他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應該會很高興。

路煦陽不是那些小笨蛋,他很清楚的知道人被埋在了墓地裡代表了些什麼,他也一早就從網絡上的新聞中看到過,自己的媽媽從五歲開始就沒有爸爸媽媽了。

過去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但此刻身臨其境的待在外公外婆的墓地——

他突然一下子心疼起了自己的媽媽來。

五歲就沒有了爸爸媽媽,那時候的媽媽應該比現在的自己還要小吧?

路煦陽小心翼翼的接過了香,近乎虔誠的分彆在四位逝者的墓前分彆磕了三個頭,自詡成熟無師自通的對著墓碑便是念念叨叨:“姥姥,姥爺,太姥姥,太姥爺,我是陽陽,是你們的孫子,曾孫子。”

“你們在天上都要放心,雖然你們變成星星了,不能再保護我媽媽了。但我會很快長大的,我以後會代替你們好好保護媽媽的。”

“你們隻管放心吧,我媽媽以後一定會幸福。”

話音落下,他當即一板一眼的學著大人的樣子把香插在了香爐裡。

沈韞儀和路清珩均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一個小朋友心裡能有這麼多想法,在沒有人教的情況下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

沈韞儀走上前,用手輕輕摸了摸他柔軟的發絲,心裡突然就是有了一種久違的滿足感。

她覺得她的人生應該沒有什麼遺憾了。

他們正肅立在沈韞儀長輩的墓前,正當這時,卻聽見了一陣急躁的腳步聲,直奔他們這裡而來,熟悉的女聲張口就是:“沈韞儀,你居然有孩子?你這樣的人也配有孩子?也配幸福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