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怡一點兒都不奇怪,她拿出隨身帶的小本本,翻到寫了字的最後一頁,點頭:“確實比上個月長高了半寸。”
康熙好奇地湊過去看,見到這巴掌大的小本本畫滿條條框框,把一頁紙分成了許多空格,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這寫的什麼?”
“保成的喂養手冊,”蘇怡順手把小本子給了康熙,跟榮憲解釋,“這是從保成出生下來第一天就開始記錄的,你和保清到我這裡的時候都一歲多兩歲了,所以沒有給你們準備這個。”
“喂養手冊記載了保成從嬰兒時期到現在的身高體重,飲食結構和飲食分量的變化,對後麵其他孩子如何喂養也有參考價值。”
後麵這一句就是說給康熙聽的了,康熙此時翻著本子,見上麵的記錄詳細到一天早中晚三次的數據都十分齊全,一時有些感慨:“你不止見識比旁人廣,連胸襟都強過彆人許多。”
“董氏之流想與你爭鋒,卻不知,你根本意不在此。”
低語中送來了康熙帶著遺憾的欣賞眼神,蘇怡平靜說道:“董氏心悅陛下,且一身榮辱皆係於陛下,自然患得患失。”
“可我卻並不仰賴陛下。”
蘇怡的語聲極低,隻有最近的康熙才聽得分明,漏了兩句入耳的榮憲嚇到了,直愣愣地盯著康熙和蘇怡二人。
榮憲心驚膽戰,生怕父皇著惱,怎料康熙忽地眉眼鬆動,竟笑了起來:“你是有功之臣,朕記在心上,待時機合適,再封賞你。”
“隻是,還要再委屈你一段時日了。”
“榮憲,你愣著做什麼?不是要給七巧板上色嗎”康熙跟蘇怡說完話,若無其事地轉過來問呆住的榮憲。
而榮憲嚇了一跳,結巴起來:“皇阿瑪,我,我……呀,保成你乾嘛!”
小保成不知何時,趁著榮憲不備,把她的畫刷子摸到了手裡,兩手使勁兒,握住刷柄,在各色顏料碟裡攪成一團醬色不說,還一鼓作氣,舞到了榮憲身上,在她那件狐裘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狐裘乃是康熙賞賜,又是蘇怡親自特意為她做得,榮憲對這件狐裘愛不釋手,自來都珍惜得緊,從不叫它臟了壞了,哪知道現在被保成一下子就弄毀了!
那麼大一塊兒斑駁的彩色印記糊在毛色雪白的狐裘上,端的是觸目驚心,榮憲再看,不知怎的,竟然一陣委屈從心而起,眼淚就掉了下來。
原本興高采烈的保成也愣住了,他兩手抓握著筆杆子,茫然失措地看看哭泣不已的榮憲,嘴裡“啊啊”起來,不知道在說什麼。
康熙看兩個孩子本來玩兒得好好的,這會兒鬨成這樣,他忙走上前去哄榮憲:“榮憲彆哭了,保成他不懂事兒,你讓讓他,父皇再命人給你做一件更漂亮的,好不好啊?”
哪知道小姑娘哭得更大聲了。
榮憲也不說話,就是嚶嚶嗚嗚地哭,哭得康熙頭皮發麻,隻能求助蘇怡。
蘇怡也不意外,小孩子麼,相處的時候難免會有些矛盾磕碰,都是小事,但讓榮憲反應這麼大的,應該不隻是被弄臟了的狐裘——
“陛下,是保成錯了,應該罰保成,”蘇怡的話讓榮憲哭泣的聲音停了停,她繼續說道,“憑什麼要我們榮憲讓著保成呐”
康熙一見榮憲果真慢慢收了眼淚,就知道蘇怡的意思,他想了想,臉一板:“沒錯,是保成胡鬨,毀了他姐姐的衣裳,確實該罰。”
本來隻想聽聽解決方案的榮憲卻開始慌了,小娘娘想來溫和,即便罰也是輕描淡寫,可皇阿瑪想來不會那麼……
“怎麼罰呀?”榮憲緊張兮兮開了口,淚珠子還在眼眶裡打轉,但臉上已經滿是擔憂的神色,“弟弟還沒滿周歲呢,他,他可不能打手心!”
康熙心頭疑惑大起,故意問:“打手心這法子倒是新鮮,你從哪裡聽來的?”
榮憲瑟縮一下,有些害怕,卻還是鼓足勇氣說道:“我聽保清哥哥說的,他當時住在皇子所,有些管教嬤嬤會拿打手心來教訓他的宮女姐姐。所以不可以打弟弟手心!”
康熙看到小女兒一邊害怕一邊還要維護弟弟的樣子,終於沒忍住被逗樂了,他彎腰把榮憲一把抱起來,捏著榮憲的臉蛋,笑道:“知道了,榮憲這個做姐姐的,舍不得揍弟弟,那該罰他什麼呢”
榮憲低頭一看,見到保成也正好看過來,他還懵懵懂懂地衝她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榮憲為什麼會哭。一時間,榮憲原本的惱火也變成了愧疚,她聲音低下來,小聲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弟弟根本什麼都不懂,我們沒有人教過他,弄壞彆人衣裳是不對的,所以他,不知者不罪。”
榮憲最終的話讓蘇怡和康熙都有些刮目相看,蘇怡笑笑:“那,從今天開始,你來教弟弟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好不好呀?”
榮憲毫不猶豫地點頭:“好!”
康熙和蘇怡都笑起來,榮憲也摟著康熙的脖子笑得開心,保成四下看看,跟著露出了笑容。
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悲慘生活,即將從此刻開始。
解決了兩個孩子的小小爭端之後,蘇怡讓榮憲去換了衣裳,又在她身上圍了一塊兒圍裙一樣的物件。
“來,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