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保成崽崽吃醋了(1)(1 / 2)

保清恢複得很快,臉上的水痘都消退下去,隻剩下淡色的疤痕,他每日裡乖乖地塗上藥膏,而後就拉著蘇怡去看他騎馬。小男孩坐在矮小的馬駒上,單手拉著韁繩,另一隻手則舉著一支小小的三角旗,他嘴裡叫道:“跟我衝啊!”

保清小短腿一夾,催動著馬駒往前跑去。但小馬駒跑得雖然不快,站在保清身後的宮人們卻麵麵相覷,遲疑著沒有人動。

保清一個人衝到宮牆另一頭,勒馬轉身,發現身後並無一人,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他之前趁蘇怡不在的時候明明已經給這些人下了命令,怎麼他們居然不停,害他在小額娘麵前丟人了!

蘇怡還在笑著,似乎沒察覺到保清的羞窘,她拍拍手,給保清鼓掌:“保清真厲害,居然能單手騎馬!不過下次就要小心了,如果摔下馬,就算你沒事,這些人可全都要遭殃呢。”

保清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我才不會掉下來,我厲害著呢!”說罷,他依舊單手勒了一下馬駒,掉頭往這邊衝過來。

這回宮人們都醒過神來,一個個追在他身後跑著,既怕這小主子掉下來,又怕他們怠慢惹得慈妃不快,態度不可謂不殷勤。保清心裡憋著火,硬是在狹小的空間裡練了半個時辰的馬術,直把宮人們累得夠嗆了,才輕輕鬆鬆從馬背上跳下來,跑到蘇怡麵前求誇讚:“小額娘,下次我教你騎馬好不好?”

蘇怡點頭:“好呀!”

保清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蘇怡說:“不過在這之前,你應該要讀書了。”

在保清被判斷病情已經進入恢複期之後,他恢複了在皇子所的規律生活。

卯時天還沒亮,保清就要起床洗漱,先用一塊茶點墊墊肚子,而後就開始緊張的“早自習”中,一直到申時才能用午餐。

蘇怡第一回跟保清的課程表時,算是大開眼界:三歲不到的孩子,擱在現代隻能上幼兒園小班,每天□□點去幼兒園裡,吃過早飯就被幼教老師帶著玩遊戲,認認字,下午三四點就放學回家繼續玩。可這皇子所給保清安排的啥?

從早上五點起床就一直讀書到下午三點,就憑早上那點小零食頂著?怪不得保清先前在皇子所呆著就生病,這根本都不合理!

眼瞅著保清在小桌子上端端正正坐著,臉上的神色卻有些沒精打采,蘇怡壓著火氣,叫養兒把那負責教書的老太監叫來。

老太監見了蘇怡,不由惴惴:“娘娘叫老奴來所為何事殿下讀書可是要緊事,輕易耽誤不得的。”

蘇怡不吭聲,隻是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椅子扶手。

老太監的背躬得更低,蘇怡越是不說話,他越是心慌。老太監被蘇怡的目光盯著,逐漸冒出冷汗來。

而蘇怡則慢悠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問道:“你們平日裡都是這麼照顧保清的?”

慈妃果真興師問罪來了!

老太監心內一凜,卻早有腹稿,當下便流暢答道:“奴才們對大殿下的飲食起居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萬萬不敢怠慢了!您……”

蘇怡輕嗤一聲,打斷了他甩鍋的話:“少說這些有的沒的,先前那些事情,保清沒告到我麵前,我就暫時放你們一馬,你們將來若是還敢再犯,那就是自討苦吃。”

老太監才將將鬆了一口氣,待要替其他人說幾句表忠心的話時,又被蘇怡問了個正著。

“本宮問的是,你們就是這麼伺候大殿下讀書的?”蘇怡說話的速度不緊不慢,卻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寸寸逼來,直逼得空氣都稀薄許多,“從卯時到申時,整整五個時辰,就讓大殿下用一頓飯?”

老太監背上的汗一下子就汗透了裡衣,他還抬起頭望著蘇怡道:“娘娘有所不知,當年陛下也是這麼過來的!咱們大清的皇子,哪個沒吃過這份苦?奴才雖然不才,當年也曾在禦前侍奉陛下,為陛下秉筆研墨,奴才雖比不得大學士,但要是舔著這張老臉,也敢說自己讀過聖賢書呢!”

蘇怡也是一愣,沒想到這老太監竟然如此膽大。

她唇邊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打量著老太監。

麵上雖有皺紋,仍舊看得出年輕時的美姿容,頭發花白斑駁卻梳得服服帖帖,總是佝僂著的身子此時站直了,竟有種拔群的風采,看起來仿若名士一般——

若果他眼中的迫切期待能藏好一點,或許蘇怡還會被他哄過去。

蘇怡不答老太監的話,目光盯著他身邊的一棵老樹,似乎那老樹皮都比老太監這番話有吸引力得多。老太監準備了這麼久,奮力一搏之下,沒個回音,一時間有些騎虎難下,剛要再說兩句力圖打動蘇怡,就聽到蘇怡的一聲輕笑。

“行了,知道你是要自薦,也不用弄這些花頭。”

陽光從天空中灑落下來,落了一小塊兒光圈在蘇怡臉上,少女仰起臉來,用手指擋在眼前,透過指縫去看天空,她外表看起來天真無邪,說出來的話卻滴水不漏,:“借著保清來吸引我的注意力……嗬,自己去領罰吧。”

“是,”老太監一番努力落空,他頹然低頭,脊背依舊挺直,臨走之前補了一句:“奴才知道輕重,因為您這回陪著殿下,奴才才鬥膽如此行事,從前絕不曾餓過殿下的!”

“領罰之後,記得來告訴本宮,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的聲音追上來,帶著漫不經心的讚許:“下次自薦之前,不準再犯這種錯了。”

老太監腳下一軟,落到深淵裡的心又給人撈了起來,在心房裡咚咚狂跳:“老奴薛善,謹遵娘娘教誨!”

蘇怡掐著時間點進去,小男孩一見到蘇怡,眼睛猛地一亮,想叫她,卻又想起是在上課,又硬生生忍住了。蘇怡忍俊不禁,走到近前,對保清道:“現在先課間休息,我們去吃午飯,然後再來上課。”

有蘇怡說這個話,保清立刻就跟著站起來,他還不忘和嬤嬤告彆:“嬤嬤,我先跟小額娘用膳去了!”

說完,他主動拉著蘇怡往外走,那迫不及待的樣子,一看就是悶壞了。走出這間屋子,保清回頭看看沒有其他宮人,這才跟蘇怡抱怨起來:“小額娘,以後您能天天來接我嗎?我每天在這裡讀書那麼久,悶都要悶死了!”

蘇怡笑笑:“我今天就找這裡的薛大監好好聊聊,要改一改皇子所的作息,哪能一連上五個時辰的課?這人是鐵打的不成?”

聽到薛善的名字,保清忙道:“您不要怪責薛大監,薛大監也是按照以前的規矩行事,他對我還好,每次到了午膳的時候都放我出來休息,那幾個嬤嬤才可惡,尤其是崔嬤嬤,每次薛大監放我出來,被她發現,就不許我吃飯,還要罰我寫大字!說什麼勞筋骨,餓體膚之類的話……她怎麼不自己試試”

小孩子隻是單純地抱怨,蘇怡卻聽得不快,她問保清:“這些話,你跟你額娘說過嗎”

小男孩低下頭去,情緒明顯有些低落,蘇怡的手落下來,摸了摸他的頭頂,柔聲道:“沒關係,以後有什麼話,你可以跟我說,畢竟,我也是你小額娘,是不是呀?”

掌心下的小男孩仰起臉來,也笑了一下,用力點頭:“是,小額娘!”

用過午膳再次進入學堂時,保清驚喜地發現,那幾個討厭的嬤嬤都沒了蹤跡,換上來的則是些生麵孔,而薛大監則穿了一身簇新宮袍,站在講台上衝他微笑。

保清大喜:“薛大監,今天是你教我麼?”

薛善微笑:“在陛下派大儒來之前,娘娘批準奴才,暫時領了教導殿下之職。”

“太好了!”

在窗外看了一眼學得認真的保清,蘇怡終於放心下來,走了出去。

養兒上前來,低聲對蘇怡道:“娘娘,旁人都認罪了,隻是那崔氏還在嘴硬,但她乃是大族旁支後裔,奴婢們不敢對她用重刑,您看……”

蘇怡訝然:“為何要對她用刑?她既然不願意伺候保清,那就給她換個職位,隻是這回卻由不得她選了。”

養兒恍悟:“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

蘇怡叫住她:“這等小事,你叫旁人傳話吧。我問你,那些怠慢保清的可都認罪了?”

養兒低頭,有些不敢看蘇怡的臉:“有薛大監在,那些嬤嬤們不敢不認,奴婢們仔細查問過,大部分人都隻是對大殿下有些怠慢,並不層真的虧待大殿下,所以,所以隻有幾個曾經打過大殿下的,被單獨提出來用刑了,之後——”

“之後就交給趙昌,這種事,他知道該怎麼處理,”蘇怡打斷養兒,“皇子所是該料理清楚,不然這一個兩個的占山為王,等到保成進來了,還不知道是什麼光景呢!”

“娘娘英明!”

“不用誇我,”蘇怡再度舉起手來擋著陽光,她不肯要宮女打傘,就是迷上了被暖融融的陽光曬著的感覺,連帶著心情也好起來,“我隻是向著啊,能一次把事情做完了。”

皇子所的事情通過趙昌的嘴報到了養心殿。

康熙麵前的禦案上堆滿了奏折,而他本人卻眯著眼睛在聽劉進忠的彙報,聽完之後,他心裡的火氣也起來了:“這幫子奴才如今真是膽子肥了,竟敢連朕的皇子都不放在眼裡!哼,崔氏,崔氏又有什麼了不得,難道比愛新覺羅氏還要高貴不成?!”

劉進忠慌忙跪倒在地:“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康熙深吸幾口氣,罵道:“等了了吳三桂的事,朕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這幫子人,他們以為自己是誰!告訴趙昌,把那崔氏……”

到嘴邊的話硬生生被康熙吞了下來,他哼聲道:“把崔氏調到浣衣局去!她既然不願意服侍皇子,那就浣衣去吧!”

劉進忠依舊跪在地上:“奴才遵旨!”

康熙想了想,手從案上的信封上拂過,看著信封上稚嫩的字體和小小的孩童手掌印,火氣也逐漸消散:“傅為格不是說保清已經好了麼?慈妃怎麼還不帶保清回來?保成跟榮憲都怪想他們的。”

劉進忠堆笑道:“娘娘說了,這天花傳染性太強,就算是好了,身上難免帶著殘毒,怕傳給了兩位小殿下,這才要在皇子所多住些時日,到時候再回來。”

康熙點頭:“慈妃向來謹慎,不過謹慎些也好,總歸是對孩子們好的。對了,她來信說傅為格掌握的種痘之法應當推廣,你怎麼看?”

劉進忠心裡清楚,皇帝在處理政務時,偶然會有這樣的疑問,卻並非是真要聽劉進忠的回答,他想了想,還是道:“陛下,奴才不是醫家,不知道什麼種痘之法,隻是傅大人既然能夠治好大殿下,想來是有過人之處的,不然,慈妃娘娘也不會寫信給您,推薦他呀!”

康熙沉吟片刻,竟然沒有動怒,而是平靜地說道:“你說的也是,朕也不是醫者,這種痘一事不容輕忽,朕還是要多多考量,遍詢禦醫。”

時間過得飛快,蘇怡和傅為格定下的半月隔離期也即將過去,她和皇帝在信中商量的種痘之事也逐漸有了個結果。

是時候出皇子所了。

一大早,蘇怡就把保清叫過來,讓宮人們給他好好換了一身衣裳。

蘇怡自己也換了繁重的宮裝,頭上釵環遍布,讓她一下子頭重腳輕,走路時還踉蹌了一下。

保清眼疾手快地奔過來扶著蘇怡,他小小一個,才比蘇怡的腰高不了多少,居然也很認真地說:“小額娘,我扶著你吧,咱倆一塊兒走。”

蘇怡微微一笑:“好。”

慈妃陪著痊愈了的大皇子踏出皇子所大門的時候,外麵迎接了烏泱泱一群人。

身著明黃色龍袍的皇帝身形格外顯眼,他大步上前,一下子把保清高高舉起:“朕的保清平安了!”

眾人齊呼:“陛下大安,大阿哥大安!”

康熙望向站在一旁的蘇怡,含笑道:“你辛苦了。”

“傳旨下去,朕的大皇子平安無恙,乃是天佑大清!朕今日便大封六宮,封李氏為安嬪、章佳氏為敬嬪、董氏為端嬪,馬佳氏為榮嬪、納拉氏為惠嬪,”一眾嬪妃們都驚喜下拜,皇帝則看著始終沒什麼表情的蘇怡道,“慈妃赫舍裡蘇怡不畏艱辛,親自照料大皇子保清直至痊愈,立下大功,封為慈忠貴妃!”

這下原本得了封賞的董氏就不大樂意了,隻是她到底還沒失了理智,沒在康熙麵前發作,而是惡狠狠瞪了蘇怡一眼。

蘇怡對眾人的反應見怪不怪,她對皇帝屈膝一禮:“多謝陛下。”

康熙笑道:“行了,眾愛妃都先下去,貴妃,隨朕去一趟慈寧宮,把保成和榮憲接回來吧,他們倆掛念你好久了。”

保清掛在康熙的胳膊上,不服氣地問:“弟弟妹妹難道就沒想我嗎?”

康熙哈哈大笑:“當然想你這個做大哥的了!”

皇帝親自去皇子所接人,又把人帶來慈寧宮,太皇太後自然知道他是有意要給蘇怡撐麵子,心裡雖然不快,麵上卻並無一點表示。太皇太後和顏悅色地對蘇怡道:“你此番的確辛苦,哀家瞧著你這小臉兒都瘦得尖了,哀家賜貴妃織金一匹,妝緞一匹,回去也給自己做件新衣裳,彆隻念著孩子們,她們才多大呀?日後自然有享福的時候!”

蘇怡不太擅長和老人打交道,對於太皇太後的示好,她一概恭聲應下:“多謝太皇太後娘娘教誨,蘇怡謹記在心。”

太皇太後也不耐煩和她多說,便主動催促:“貴妃既然來了,不若去看看保成和榮憲,你還不知道吧,保成現在已經會扶著牆站一會兒了。”

保清登時眼睛一亮,在案幾下拉著蘇怡的袖子搖了搖:“我想去看弟弟,我還沒見過弟弟會走路的樣子呢!”

蘇怡莞爾,起身告退。

這一大一小兩人退了出去,太皇太後才看向皇帝,意有所指:“皇帝今天,可是給了哀家一個大驚喜啊。”

在外麵始終運籌帷幄、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此刻麵對著一手帶大他的太皇太後,竟然露出了一點窘迫的神色:“老祖宗,您先前不是說,叫朕封賞六宮,也好給皇子公主們討個彩頭……”

“哀家是叫你封妃,可哀家叫你封貴妃了麼”太皇太後沒好氣地看了一眼皇帝,“赫舍裡一族本就勢大,朝中已經沒幾個人是索尼的對手,在後宮中,你還不多提拔幾個起來與這赫舍裡分庭抗禮就算了,居然借此機會封她做貴妃,哀家看你是昏了頭了!”

康熙叫屈起來:“老祖宗,您小看孫兒了!您且說說,這一回,貴妃是不是立了大功?”

念及保清,就是太皇太後也不得不承認:“確實,保清病這一場,氣色卻比從前更好,反倒她自己瘦得有些脫相……對這幾個孩子,她確實沒得說。”

康熙見太皇太後口風鬆動,又加了把勁兒:“您看,她立了這麼大的功勞,而索尼在前朝又是堅決站在朕這邊,赫舍裡一族忠心耿耿至此,朕若不加以讚賞,豈非讓旁人看笑話?”

“你是皇帝,誰敢看你的笑話?”太皇太後冷哼一聲,到底還是放過此節,“你說的也有理,封賞貴妃,那是理所應當,隻是你的子嗣不多,貴妃一人便養了兩個,現在保清也跟她一條心了,這三個孩子,哀家不與她計較。”

“老祖宗,您這可是願望貴妃了,”康熙討好地親自給太皇太後捶了捶腿,“都是朕讓貴妃幫忙,貴妃才把三個孩子接到身邊的,若非如此,誰願意攬這麼些麻煩?她手握保成儘夠了,那拉氏身份不高,馬佳氏更是……保清和榮憲這兩個孩子,朕說實話,對於貴妃而言,其實是負擔。她是為朕辦事,還要受累,您若還要責怪貴妃,乾脆連朕一塊兒責怪吧!”

“哀家不過憑空說上兩句,你倒著急,”太皇太後沒好氣地在康熙背上錘了一下,“行了,哀家知道了,看在你和保成的麵兒上,不與她為難就是。隻是有一點,若是將後來旁的妃嬪再生孩子。”

太皇太後嚴肅地看著康熙:“你可不許再交給她來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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