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連明褒實貶都不做,上趕著來踩他們小額娘呢!當下端靜身邊的榮憲就臉色一冷,還沒等她說話,胤祉就臉色一垮:“你走!”
那命婦以為自己聽錯了,笑道:“殿下說什麼?”
“走開!”
這回小家夥的聲音清清楚楚傳出來,就連不遠處的其他人都聽得分明,這命婦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臉上的笑也掛不住了,她僵笑道:“好,我這就走,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讓小殿下這般不留情麵……果真是,果真是惹不得。”
這命婦看著就火氣難消,明明忌憚著胤祉的皇子身份,卻還要圖嘴快再抱怨兩句,她說這兩句話的時候,胤祉也聽得分明,卻礙於表達能力所限製,隻得憤怒地瞪著那婦人。保成和保清離得最近,保清才要開口,忽而聽到身邊保成冷笑一聲。
“孤的三弟叫你走開,你是聽不懂,”稚童言語冷淡,黝黑瞳仁裡滿是漠然,他輕輕抬眼看來,問道,“還是犯上?”
若是換了任何一個小孩子,敢在這婦人麵前說這樣的話,這貴婦人都決不能忍,可偏偏說這話的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子!
也不知道是他身上的權勢逼人,還是稚童本身的氣勢淩人,這命婦隻覺得腿一軟,打了個寒戰,差點兒沒站穩,她仍舊強自鎮定:“臣婦不過隨口說了句話,難道就要被扣上犯上的名頭?這樣的大罪,請恕臣婦不敢答應!”
“這位夫人過於勞累,已經開始說胡話了,”保成眉頭微蹙,轉而便一臉平靜地吩咐其他人,“把她帶下去,宣禦醫來為她好好診治,彆在這裡驚擾了皇額娘。”
皇太子發話,早有宮女太監候著一擁而上,將那婦人架著離開。
此事不過是一句閒話引出,太子的處置乾脆利落,甚至不畏懼可能產生的後果,這樣的行為,使得不少人用了新的眼神打量太子。
保成三言兩語就解決了此事,快得蘇怡都無從下手,甚至也不好在當時打斷保成,怕有損他的麵子,此時隻得出來打圓場,等著後麵的問責。
胤祉跪坐在蒲團上,臉色有點難看,他拉一拉保成的手,怯生生叫了一句:“哥?”
保成微微低頭,對著自家弟弟時,身上那冰寒迫人的氣息頓時消散,他抿了抿唇:“沒事。”
蘇怡也拍拍胤祉的腦袋:“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
小家夥兩邊看看,搖頭道:“不回去。”
“好。”
鬨了這麼一出,這些命婦們就算再怎麼打量他們幾個,也不敢上前來亂說話,總算是安安靜靜地過完了這一日。
而預想之中的責怪也沒有落下來,甚至皇太後在離開之前,還意味深長地對蘇怡道:“太子年紀小,氣盛一些也無妨,隻是你身為養母,應該好好引導才是。”
蘇怡恭聲應下,回了寧致宮。
康熙下了朝過來,先是打量幾個孩子都不在,這才酸溜溜補了一句:“這件事朕都知道了,那是納蘭的人,本來就是來挑釁的,最好的回應是什麼都不做,保成這孩子這回居然這麼急脾氣,都不像他了。”
蘇怡替保成解釋:“保成也是為了胤祉,他是怕胤祉受人欺負,所以才心急了些,陛下莫要怪罪保成。”
“朕何嘗不知道呢?”康熙哼了一聲,“保成性格沉穩,朕把他帶在身邊,他平時從來不發表意見,這回主動出麵,還不是為了胤祉?可胤祉這麼小,有幾個人會怪到他頭上?說來說去……”
“保成還不是為了護著你?”
康熙的話酸得不行,用點力還能擠出酸水來,蘇怡沒忍住笑了一下,很快就收住了,繃著臉否認:“沒有,您多心了。”
“朕多心?”看著蘇怡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康熙越發氣不打一處來,“你就得了便宜還賣乖吧!”
“現在你養著保成和胤祉,保清而今是納蘭的眼珠子,輕易不會扯到他,保成是太子,納蘭現在才不會說保成一句壞話。那不就剩下胤祉這一個現成的靶子?保成他就是知道這一點,才主動出來吸引火力,寧願自己被人閒話,都不想讓人說你沒教好胤祉……”
“就是對朕這個皇阿瑪,也不見得保成有這般貼心!”
蘇怡終於沒忍住,還是笑了起來,她唇角彎起,趕在皇帝發火之前,笑吟吟道:“那是因為,在保成心裡,他皇阿瑪就是最厲害的人,不需要他幫忙,還能在他找了麻煩之後,來護著他呀。陛下,保成能出麵保護胤祉,就是有擔當的好孩子,這一點,也是陛下教得好。”
“你少給朕戴高帽!”康熙嘴上訓斥一句,麵色卻已經緩和了許多,甚至隱約有些笑模樣,“反正這一回是給保成添了點麻煩,等這段時間過去,少不得圖海還要派人來傳信,見一見胤祉……罷了,朕跟你說這些作甚?你能把後宮打理好,朕已經要謝你了。”
這說的又是烏雅瑪琭的事了,蘇怡道:“其實是惠嬪和敬嬪提了一嘴,否則我都不知道還有這事。”
康熙打量著少女平靜的臉色,再想一想佟家做出來的事,麵色就是一沉:“嗬,朕是看在她懷有身孕的份上,暫時忍著她,她倒變本加厲起來!打量著朕什麼都不知道麼?”
皇帝的確知道佟佳氏那邊都做了什麼,可在烏雅瑪琭的事情出來之前,他從沒表現出來……皇帝對那些宮女子的死活,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此次若非佟家野心勃勃,妄想著借皇帝血脈來生事,恐怕皇帝也依舊不會管,更不用說給蘇怡撐腰了。
要不怎麼烏雅瑪琭能生下四皇子呢?她也算是有些運氣在身上的。
沒聽到蘇怡說話,康熙再度瞥了她一眼,對她道:“行了,你把烏雅氏交給敬嬪,朕也算放心,畢竟你一人帶著這麼多孩子,太辛苦了。”
蘇怡低頭:“為陛下辦事,是應該的。”
康熙笑起來,站起身道:“你懂事,朕也要體諒你。而今太子年紀大了,朕要多多教導他,從明日起,太子就正式住到乾清殿,你抽空叫人把太子常用的東西收拾了,送到乾清殿去。”
蘇怡垂下目光:“是。”
康熙試圖從她臉上看出點兒彆的情緒,奈何蘇怡始終低著頭,看不出什麼,等蘇怡再抬起頭來,那張臉依舊是麵無表情,她問道:“既然太子要搬去乾清宮,那胤祉也不方便多留,等下個月,蘇怡便會把胤祉送到皇子所去。”
“咳咳,胤祉還小,到也不必如此著急,”蘇怡態度這麼配合,康熙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他補了一句,“不若讓他在這裡多陪陪你。”
“他那麼調皮,留下來究竟是陪我,還是給我找麻煩?”蘇怡輕輕一笑,將這試探避開,“還是早些跟他哥哥姐姐們去皇子所,我這裡也能清靜一些。”
十七年春。孝昭仁皇後落葬,太子從寧致宮搬入乾清殿,與皇帝同進同出,自此徹底進入朝局視野。
與此同時,三皇子胤祉也搬出寧致宮,與二公主榮憲三公主端靜一道進入了皇子所。
一時之間,原本手握幾位皇子公主的寧致宮主位一下子沒了好牌,關於寧致宮失寵的傳聞甚囂塵上。所額圖咽不下這口氣,與納蘭明珠明裡暗裡鬥了好幾回,兩方人馬各有損傷,還是皇帝出麵才壓了下來。
而後宮之中,則以淑貴妃和有孕在身的琪嬪最為得意,每天前來翊坤宮拜訪之人絡繹不絕,個個都挑著琪嬪愛聽的話說,把個琪嬪捧得飄飄然不已。
其中又以新上來的幾個貴人為甚。
容長臉的容貴人奉承著琪嬪,笑道:“娘娘您是有所不知,現如今那位沒了小殿下,還不是也縮在宮裡不出門了?看她以前多厲害呢,陛下一收回寵愛,不就什麼都不是了?”
琪嬪聽得心情愉悅至極,就著宮女的手喝茶,眯著眼不說話。
見到琪嬪臉上露出笑容,容貴人就知道自己說的話猜中了琪嬪心思,當下再接再厲,繼續說道:“其實呀,我早就覺得這位也算不得多得寵,陛下是個念舊情的,所以這些年來才一直看顧著,要不然,早就丟開手了!”
她這話說得還算含蓄,另一個尖臉的年輕女子則跳將出來,冷笑道:“豈止啊,若非這寧致宮娘娘自己給自己刷上能利於皇嗣的名聲,陛下哪會那般看重她?還捧著她這麼多年?我看啊,現在陛下也算是看透了,這一切都是她拿來自誇的,所以才把幾位殿下都帶走,她呀,得意不了不久了!”
“這話又是怎麼說的?”琪嬪聽得暗爽,嘴上卻問出疑惑不解的話,“什麼作假?那可是懷空大師親自口說的,做不得假!”
新來的欣貴人隻想著抱緊琪嬪的大腿,此刻腦子一熱,也顧不得其他,當場就尖聲道:“這懷空大師說不得,就是被那位收買了,才給她說好話!您瞧,懷空大師被陛下供奉多年,連皇子的命格都不曾批過,怎麼好端端要誇讚寧致宮那位的命數?這必然是他二人商量好了,要在皇上麵前出頭呢!”
琪嬪臉上笑意更深,眼見著欣貴人靠著口出狂言吸引了琪嬪的注意力,容貴人不甘落後,也一咬牙,跟著諷刺起來:“我看呀,先前這大師失了勢,連皇後的葬禮都沒來作法,可見是裝神弄鬼被陛下發覺了,陛下一查,連帶著查到了寧致宮頭上,這才把幾位殿下都接走!”
“要我說啊,還是咱們陛下仁慈,念在小殿下們的麵子上,都沒有下明旨斥責寧致宮,不知道您聽說了沒有,外頭索大人也被打壓得不像話呢!半點兒都比不上佟大人的麵子!”
這話真正是說到琪嬪的心坎兒裡去了,她一直以來,都十分嫉恨赫舍裡蘇怡能倚仗家中權勢成為貴妃,而她卻隻能做個普通的嬪,而索額圖隱約壓著佟國維一頭,更是讓琪嬪如鯁在喉,時時刻刻都睡不安穩。
而今從旁人口中得知,索額圖比不過她父親,這話當真是說得她心花怒放。
琪嬪因為身孕而浮腫的臉上浮起笑意:“來人,賞……”
然而,琪嬪臉上的笑意還未徹底綻放,一陣劇痛自腹中傳來,瞬間將她的笑容絞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