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徐谘羽輕輕念了這三個字,心口湧上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無力,好像無論做什麼,都永遠走不進這個人的心,他經曆過殘酷歲月,卻從來沒有如此挫敗的時刻。
“我不接受,”徐谘羽抬手,力道輕柔地壓下景深後腦勺被風吹起的亂發,手上忽地用力,景深嘴唇一痛,嘴角已經被咬破,他抬起眼對上徐谘羽的眼睛,徐谘羽微微一愣,“哭了?”
景深鳳眼通紅,“沒有。”
徐谘羽:“逞強。”
景深要動手,已經被提前察覺到的徐谘羽手腳並用地纏抱住了,和景深也動過幾次手,徐谘羽已經學會了先下手為強,“怎麼動不動就想用暴力解決問題?”
肩膀一痛,徐谘羽咧了下嘴,景深手腳不自由,牙齒還能用,下的狠勁,徐谘羽一條硬漢也被咬得苦笑出聲,調侃道:“都說愛之深恨之切,咬這麼用力,看來你是很……”
徐谘羽忽然止住了話頭。
肩膀上的疼痛感也變輕了。
薄薄的冰麵出現了裂痕。
風沙中,呼吸聲是輕的,心跳聲卻很大。
徐谘羽嘴唇開合幾次,那句話就在齒邊,他微微鬆了力道,人往後靠了一點,可以看清景深的臉孔,景深的表情與他相似,嘴唇微張,眼睛紅紅的,越是強硬的人露出哪怕一點點脆弱都會讓人忍不住心疼、妥協,徐谘羽低聲道:“喜歡……”
景深側過臉,兩人靠得太近了,他連徐谘羽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徐谘羽的瞳孔有光,也有他。
景深不知道為什麼,心頭酸脹不已,他很憤怒,又很難過,他已經反複地告誡自己,千萬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人,商場沉浮這麼多年,難道還看不透人性?為什麼要覺得人一個人可靠又溫暖,為什麼要……喜歡上一個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
這樣愚蠢的自己讓他難以接受。
“這麼委屈?”徐谘羽聲音越放越低,他低下頭,景深隨即閃避,徐谘羽一怔,將輕柔的吻落在景深眼睛上,“你不解釋,我來解釋,好嗎?”
“從最後一章開始,世界就發生了變化,我的老隊員們忽然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他們和我一樣,認為自己來到了後世界,我……”徐谘羽頓了頓,“我隻能先安撫他們,把他們安排在了阿摩拉大廈裡,之所以不告訴你,是因為……”徐谘羽收緊手臂,將沉默的景深纏住,“我怕你覺得我們很可笑。”
“阿摩拉……”景深緩緩道,“它為什麼叫阿摩拉?”
這是他給自己最後的一次機會,儘管這樣很愚蠢,他甘願愚蠢這最後一次。
徐谘羽挑眉,“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景深狠狠地抓住徐谘羽腰側的襯衣,“回答。”
徐谘羽:“這說來話長,第四區原本由四位執行官——摩卡夫執行官為首,聯合托尼斯、羅將、拉斐三位執行官創立而成,之後托尼斯與羅將背叛第四區,二代執行官阿卡斯力挽狂瀾重組第四區,為了紀念阿卡斯,剔除叛徒的姓名,我們基地的名字也就由‘摩托羅拉’改名為了‘阿摩拉’。”
景深:“……”
“你對這段曆史有興趣,我可以再細說,鬥爭很殘酷。”徐谘羽輕聲道。
景深盯著徐谘羽的眼睛,實在是太讓他討厭了,他為什麼總是想要輕易地就相信這個人,他儘量平靜道:“阿摩拉是希伯來文。”
徐谘羽:“希伯來是指?”
景深:“……”
他發現他正在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中,隻有兩個推論,一是完全相信徐谘羽,一切都是烏龍,二是徐谘羽從第一次見他起就在處心積慮地欺騙他。
該相信哪一種推論?
景深決定相信自己,他緊盯著徐谘羽的眼睛,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阿摩拉在希伯來文裡的意思是‘發言人’。”
徐谘羽先是一怔,隨即瞳孔一縮,景深的心底頓時沉了下去。
“發言人?”徐谘羽目光猶疑,“你該不會是懷疑……”
景深用眼神回答了徐谘羽。
徐谘羽真是氣得想笑出聲,看著眼睛紅紅的景深,他忍不住雙手用力箍了箍景深的臂膀,咬牙切齒道:“希伯來文是你們這裡常見的文字?”
“不是,它相當罕見,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語言之一,”景深冷傲地抬起臉,“不過我恰好略知一二。”
徐谘羽恨不得咬他一口,“你覺得以作者的水準,能懂這個什麼希伯來文?”
景深:“……”好像瞬間就被說服了。
徐谘羽煩躁地低頭咬了下景深的嘴唇,齒間研磨過景深唇角的皮膚,“我喜歡你,所以就容忍你的小毛病了,哪來那麼重的疑心病?竟然懷疑我和作者……”徐谘羽伸手掐了一下景深的屁股,半怒半笑,“懷疑的好,生子這個標簽就是我給你準備的。”
景深掙紮了一下還是沒掙紮開,“放手。”
“彆惹我,”徐谘羽臉色嚴肅地捏景深的屁股,“你傷了我的心。”
景深:“……”
無聲地纏鬥一會兒之後,徐谘羽還是放開了景深。
景深現在皮膚嬌嫩不比從前,在風沙中,臉是白的,眼睛是紅的,嘴唇是粉的,徐谘羽越看越覺得好笑又心疼。
被景深這樣誤會了,他當然生氣,隻是生氣的情緒馬上就被心疼蓋住,景深很努力很認真地在這本荒唐的書裡生活,在這本書裡他已經用儘全力去做自己,為了保護自己,他為自己豎起了一道厚厚的牆。
可徐谘羽知道,他已經從那道牆的縫隙裡看到那個孤獨的景深,那道縫隙是景深專門為他一個人敞開的,這已經很不容易。
“剛剛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徐谘羽輕聲道,他沒有再重複,而景深也沒有點出,他戴上帽子壓了壓,“聽到了。”